还在雪没化的时候,就想,在春光明媚的某一天,约上三朋五友,弄个车,一直开到绿草荫荫的野外,头上风轻云淡,身边,鸟语花香。我们带着香肠啤酒,纯净水,说是去采柳蒿芽,其实就是去野外放松一天。大家一起玩一天。我为这个日子,在内心构想了好多美好烂漫的场面,大家个个脸上都洋溢着最明朗的笑容,虽然都是一些老朋友,但是因为特殊的环境,和跟从前不一样的快乐,心和心肯定是从来都没有联得这么紧过。
我还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网上的几个好朋友,他们建议,再弄个帐篷,在野外住一夜。他们大多都是南方人,对北方,对草原,有着深情而热切的向往。我笑了,野外宿营到不必了,我们这里本来就是塞外小镇,住的是平房,远离高楼大厦。晴朗的晚上,只要打开房门,从家里走到外面,站在院子里,抬起头,就可以在夜晚看到最亮的星。而那轮初生的明月,从东边的天空慢腾腾升起来的时候,又是特别巨大,要是有点雾气包围着,黄乎乎的,非常可爱。好像一个大胖子,因为身体沉重走得慢一样,它会在东边的地平线上很久也升不到中天,让光华四射。
在我家房子后面的小菜园里,也长着几棵柳蒿芽。我天天看着它们,看它们长得有多大了,以此来预测野外地里柳蒿的高度,看什么时候去采合适。
柳蒿就是一种草本植物,野生在壕沟河边等低洼处。本来就近就可以生长的,近些年由于建筑和一些别的原因,想采野菜已经得需要有机动车帮助去很远的地方了。
第一次张罗这事的时候是5月18号,我先给老公的同学海峰打电话,想约的几个人基本都是自由职业的,只有海峰在电业外线上班,属于吃公家饭的人。拨通了电话,我说明来意,他说,不行啊,我这两天得出去施工,维护线路。二十一号我们又得去锦州考试。你跟他们几个说了吗?我说,还没说呢,这几个人就你上班,所以先跟你说,先定下来你的时间,然后我们就可以随你的时间做调整。他说,你跟燕哥先说下吧,我这里尽量。我跟燕哥一说,没想到海燕正在工地干活,他在物业承包了一批井,需要尽快给完工。
这几个人这些年一直在一起,可是从来没出去走一走过,好容易张罗了这事,还是这样的结果,真是有些出人意料之外。最后打电话给二哥,二哥在家看店,时间是自由的,说去,我们关一天门就可以说走就走了,我把情况说了,二哥说,这样吧,我打电话问一下,看外面有没有,要是没有,我们去了也白去。
我跟二哥说,我家房子后面的柳蒿芽都长一柞高了,再不采就过了,不好吃了,不是芽了,是蒿草了。我就怕长得过了。二哥说,你这是家里,温度高,野地里,温度低,植物不爱长。二哥没退职之前是农艺师,说话带着职业特点。
可千万别小看了采柳蒿芽,别以为那只是棵蒿草一样的东西,只要去了外面,遍地皆是了。要是真没有,那还真是采不着呢。
二哥的电话反馈结果来了,说是野外没有柳蒿芽,他们本地的人也还没开采呢,今年的气温太低,还没长起来,刚有一寸来高,采不上手。
我的心情有几分落没,二哥说,要不咱们先去甘河边看看吧,去电厂那边,咱们近点走,要是有,也能采到一点的。
我一听,立刻雀跃起来。收拾好东西,单等二哥把电瓶车开来了。
也许因为性格原因,或许自己本就是个无趣的人,所以平时来往密切的圈子并不大。我的几个为数不多的朋友又都分散在外地。今年一个朋友因为家事要在农历五月份回来,相互的往来中,彼此挂怀,确又不能实质性地做点什么。这在心底化成了一种渴望。什么是朋友?我跟人家说,你回来我给你弄点柳蒿芽,冻好了你带回家去,包饺子非常好吃,你在外面吃不到。朋友说,我回去了你做一顿我吃就行了。可是我已经心里下了决心。所以,这采柳蒿芽在我来说也是志在必行的。
电瓶车一直朝西边开去,一路上的变化岂止一个瞠目结舌啊,简直让我说不上话来。往电厂去的方向修了十八米宽的水泥路,而且路边耕地又改建成了水稻田,正在灌水,放眼看去,原来的那些长满了塔头的低洼地里,填满了沙石,不知要搞什么建设。这地方我以前来过,我们单位有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小型水泥厂在前面不远的山根底下,生产北环牌水泥。我来的时候,这些地方还是一片汪洋,水鸭子乱飞。还看到过小水鸭子崽跑到水泥厂边空心砖场的长线台上。别看它们小,可是跑得非常快,一般来说,人是抓不住它们的。
二哥说,这些你都不知道吗?我说,我天天在家里,真是不知道这里已经成了这样子了。二哥给我介绍说,前面那片厂房是一个大型屠宰场,上规模的,我问二哥,投入生产了吗,二哥说,去年冬天已经使用过一段时间,杀羊了这里。路两边耕地也全改建成水稻田了。上级领导下来,一目了然,不用下车,就能看到。
看起来的欣欣向荣,在我心里可不怎么是味,我的心里一直想着的,还是那些水鸭子。它们赖以生存的湿地被占掉了。它们去了哪里?
我突然又想起来,我们新区的楼建成的第二年,宽阔的水泥路,两旁华灯璀璨,夏末秋初时有段日子,路面上突然出来许许多多小的蟾蜍,被来来往往的车压死一层在路面上。让人不忍目睹。
想到这些,我苦笑了下。
我说了,我是个无趣的人。
电瓶车下了水泥路,那些土路基本上没法可走了,被载重车压得一个又一个深坑。而且到处堆得跟山一样高的沙石,河流石。沙石堆旁的洗石机日夜不停地工作。将河流石洗净,用于工地施工。
水泥厂早黄了,扔下废弃的厂房在那里,像个断了香火的破庙一样,杵在山脚。空心砖厂更不用说了,被周围的沙石山挤得象一个被秋霜打过的茄子钮一样,可怜巴巴。
山上的树刚长出嫩叶子,山坡上的耕地里,长着二寸来高的麦苗,一辆机车拖着镇压器在压地,一团尘土尾随着作业的机车。遥望甘河,二哥说,那河套里原来都是成片成片的山丁子树和稠李子树,这季节是那些树开花的时间。原先的时候,站在远处往甘河套一看,相当好看的。看不见河水,只能看见一条树带随着河道通向远方。现在,孙三在那里开地了,这些树也就一点点都没了,河套平啊,好管理。
河套是平啊,我们站在山顶,看着河水日夜不停是冲涮着河岸两旁的泥土,一直向远方流去。
走下山坡,我们没有再朝甘河边走,一群背毛脏污的羊群已先于我们到达河边了,这季节,草还少,有羊群的地方,别说柳蒿芽那样的美味了,就是一棵野草也不会被饥饿的羊群放过去的。
看起来,想采到柳蒿芽,我们还得去找新地方。往远离人烟的地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