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钟骑着他的洋马子带着那个男人,一溜烟的就颠簸在了去瓦瓷的坡坡坎坎间。
九月的乡下,一片繁忙,稻谷场,田间,路上,一派丰收的喧哗,空气里到处洋溢新鲜的稻草的青香。连路上的牛粪都没有人顾得上铲到地里。
在颠簸跌撞的路上,小钟知道了这个人来自广州,广州佬姓林,他说他和瓦瓷的某某某都在一个摩托车厂上班,他们都是在帮忙安装装卸之类的工作。。。。。。小钟费劲的听着广州佬绕舌的普通话,间或问些关于广州那个据说是花花世界的事情,广州佬无比神秘的说:如果有机会,会让你大吃一惊!小钟于是就有点心动了。对于石牌人来说,去过北京下过汉口的小钟已经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可是小钟还是想看一下广州这个花花世界的!
找人的事,很不顺利。一来,人们都很忙,只听到报出的名字不认识后,便就顾自的忙活去了,抢场如抢火嘛,还有下一家等着用稻场和碾滚呢!小钟和提着一包副食的广州佬在热火朝天尘土飞扬的各个稻谷场如两只无头的苍蝇。他们坐在马路边的树荫下,听着蝉声霹雳,午时的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斑驳的射到他们身上。广州佬打开副食袋,拿出两瓶罐头,拆开一人一瓶,两人连吃带喝一口气就干掉了。小钟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土说:改天再来吧!于是,调转车头,又颠簸跌撞的回去。
回到废品收购站,小钟爱惜的仔细的擦拭他的洋马子,广州佬却是饶有兴趣的研究起了脚下的那瓶润滑油,说:你这种润滑油一般是买不到滴呢!石牌有卖的吗?l小钟惊异了,的确,这是在冷水飞机场收那个旧飞机时花了一包烟挖回来滴,还换了包装滴。小钟一瞬间就对这个广州佬充满了同志感。
因为没有帮广州佬找到他要找的人,小钟有点内疚,于是骑着他的洋马子带着他去逛了一下冷水飞机场,去汉江河边看了看浩荡的江水。广州佬说他的老家住在海边,那大海一眼望不到边,并邀请小钟到广州去一趟,并说可以顺便从广州进一批能挣钱的货回来。小钟呵呵笑说挺好挺好。
后来又去了一次瓦瓷,还是无功而返。
o在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广州佬拎了两瓶酒,来和小钟喝酒,酒尽人酣,广州佬直着舌头告诉小钟,他们摩托车厂的摩托车是不交税的,用民间法规叫做投机倒把,用法律语言叫走私,并告诉小钟,因为不知道的原因,在正好他请假的一个夜里,正在装卸的十几个人都进了局子,包括这个来自湖北钟祥瓦瓷的他的好朋友,因常听这个瓦瓷人提起自己年老的母亲,又加上怕被抓的惊恐,于是,带着老婆,一半逃避一半替友尽孝,一路流落至此。说完,眯着眼,从装酒的袋子里拿出两个小铁罐,咚的两声,排在小钟面前,直着不知是醉了还是原本就这样的舌头说:这个,南洋香烟,你肯定买不到吧!这也是不交税的,嘿嘿!
广州佬醉了。小钟研究完他排在自己面前的南洋香烟,研究完广州佬的故事,然后又研究了一番自己在黑天半夜心照不宣的收购半新八成新的电机是不是也属于走私后,他居然在这广州佬酒后一席话后,想要帮他一把,也许,也会帮了自己。总之,小钟后来一意挽留广州佬,还让广州佬夫妻退掉了招待所的房间,然后在废品站腾出一间房,并周到的为他们准备好了床铺蚊帐。小钟和广州佬就这样无话不谈了。小钟想:桃园三结义也不过如此。偶尔玉梅做了好饭好菜也会邀了他们夫妻尝尝。而广州佬的妻也常常会请小钟喝她用砂锅炖了一下午鸡汤或排骨汤,瘪淡寡味但据说很是滋补,小钟总是再往汤里加一勺盐花再加一勺辣椒酱,让广州佬夫妻面面相觑。
十月的一天,广州佬对小钟说他在邮局挂了个电话回去了,那边说被抓的人已经放回来了,他想一个人先回去看看,让他老婆在这等些日子。女人不情愿的与他起了争执,最后小钟调和,广州佬说最多一个星期就回来。
一个星期后,广州佬回来,带给小钟十罐南洋香烟,还给他老婆和小钟的老婆一人带回来一把做工精美的金光闪闪的发夹。并告诉小钟,那边的摩托车厂在交完罚款后已经一切又恢复了正常。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小钟感慨。
广州佬要回广州,邀请小钟随他跑一趟广州。小钟正有此意,于是一拍即合。第二天天没亮,他们于是就开始了经汉口到广州的旅途。
小钟站在广州火车站的广场里,有点晕头转向,往来的车辆,叫卖的小贩,林立的高楼,坦胸露腿的美人广告,猩红的嘴唇指甲,还有时不时擦肩而过一两个说着鸟语的黑包公(非洲人)。小钟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整个一个土老冒了!
来不及看够广州火车站的热闹,小钟便被广州佬扯着坐上了去往惠州的汽车,然后穿过繁华的广州城,越走越远,一路颠簸两三个小时后在一个小镇停下,然后等了很久在路边又拦了一辆汽车,汽车拐了一个弯后,贴着山边的公路一直前行,广州佬示意小钟看另一个方向,却原来汽车豁然之间行驶在了海边,窗外吹进的风凉爽清新微带着淡淡的腥咸。看惯了石牌一马平川的平原农村,小钟对波澜壮阔的海边村庄充满了新奇与惊喜。在一个村子的公路边,广州佬叫司机停了车。他随着广州佬他们顺着那条被两座山夹着的马路一直走,穿过去,眼前突然豁然开朗,像极了《桃花源记》里的章节:。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木瓜吊在树上,榕树须根相连,芭蕉宽大的叶片让小钟想起了《西游记》里的铁扇公主。肃穆庄严的某某祠堂一个两个好几个。广州佬在一个院子前放下包,开始拍门叫道:发仔,发仔。院内一阵狗的狂叫夹带着狗挣铁链子的碰撞声。接着有人喝退恶狗,门打开,一个光着膀子戴条金链子穿条花半裤的三十多岁的男人呵呵一笑一巴掌拍在广州佬的肩膀上,然后叽哩咕噜说了一阵,赶紧提包把他们迎进院子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