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第十五章 拆不散,分不开

把一切交给时间,一个学期梦似的就没了,陈筠跟宋安鸿也到了高考年。高二升高三的那个暑假,他们只放了不到二十天,就回到了学校开始上课,用这一年的时间给高考做最后的冲刺。

之后的差不多一年时间,陈筠都跟宋安鸿在一起,和宋安夏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但是两个人每晚回班上晚自习时依旧会从宋安夏班级前面经过,尽管宋安夏的教室已经变成三楼了。

这一年的生活让陈筠想到了初三,但是初三的时候就算学业再紧张,他也会抽出时间去打打篮球,跟同学们闲聊一下。只是到了这高三,他再没去篮球场打过篮球,平时想找人闲聊,大家都在各自学各自的,就连宋安鸿也会及时地制止他闲聊的念头。

漫漫星河醉,转眼间春去秋来雁儿已南飞。窗外的的荔枝树经历了发芽到落叶再到发芽,年轮悄悄地又向外伸展了一圈。

刚背完枯燥无味的单词,陈筠抬起头看向周围。每个人都把头埋在书海中,有的在奋笔疾书,有的在专注思考。旁边的宋安鸿也正好从书本中抬起头来,跟陈筠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相视一笑。这样的对视似乎成了他们每天最大的消遣,上课的时候他们的大脑飞速运转,下课的时候大家又投入地讨论,这样的时光在这一年以后或许就一去不复返。

陈筠有预感,现在每天叫苦连天的同学们,等到一百多天高考完之后,每个人都会默默地回忆这段时光,现在这段只有苦没有乐的生活会随着高考的结束,大家心理一瞬间的释然而发生逆转,点点滴滴的记忆碎片最终会拼接成为一段幸福的回忆。

因为这段时光里的人单纯,专注。一个班的同学每天像是着魔了一样,为了战胜一个目标而忘我的学习,那个时候,你不是你,我不是我,没有彼此的嫉妒,没有从前的羡慕,之前有的矛盾仿佛也都一笔勾销,每个人都出了奇的可爱。

考完试那天,班级里四处都是发同学录的人,三年的时光,大家在一起相处早已不像刚开学那样,互相猜忌,互相试探。其实对陈筠和宋安鸿来说,相比于三年磨出一个高考的好成绩,还不如三年磨出了一个班同学的好感情,也磨出了两个人之间的好感情。两个人从起初的不相识到相识,相识到熟络,熟络到情同兄弟,一起走过了三年的路。一起在球场上,在宿舍里,在班上,两张桌子始终并着排就像两个人始终都肩并着肩。

考完试陈筠并没有感觉到之前老师口中的一身轻松,反倒像是身体里的很多东西一下子就消失了,心里空落落的。的确是感觉自己少了很多东西,但绝说不上轻松,要说更加压抑还差不多。

报考大学有太多的不定因素,也就意味着陈筠和宋安鸿极大可能要分开了。他们当然希望能考上一所大学,实在不行就在一个城市。若是连在同一座城市都不能如愿,那可能真的要天各一方了。

报志愿的时候,陈筠和宋安鸿两个人谁都没找谁,因为他们两个心里都很清楚,根据估分他们两个人的分数并没差太多,若是他们当中的一个说了自己报哪所学校,另一个肯定会千方百计地也报那个学校。可是成绩这件事,谁都说不准。若是宋安鸿为了跟陈筠在一个学校,而选择了这个学校的一个他不喜欢的专业,这样陈筠会后悔四年,因此两个人都没透露给对方,只等着最后的公布结果。

录取信息准备下来的那一天,两个人约在一起吃了个饭。还是宋安鸿家附近的一家餐厅,两个人点了两份小披萨,吃不饱,但是又气氛。

以前两个人在吃饭从来不会各自看着各自的手机,但是今天却都低着头。因为马上就要到公布录取信息的时间,就好像是宣判一样,不止他们两个,整个南粤市有几十万个考生此时都在关注着手机。

“还有三分钟,紧张吗?”宋安鸿抬头看了看陈筠。

陈筠一下子把脸捂上了。“你别说了,能不紧张吗。”

宋安鸿无奈的摇摇头。“这有什么呀,已经改变不了的事实了”

“说是这么说,可是还是紧张。”

突然,两个手机都响起短信的铃声,宋安鸿的先响起,陈筠的紧随其后。这两声来的这么整齐,陈筠跟宋安鸿的神经一下子就紧绷起来。来的信息是短信,不是微信也不是QQ,短信的信息能来的这么整齐,那不会是别的,肯定是。。。。。。

之前他们听说过教育局会在高校各个批次投档线出来时最快速度将投档结果以信息形式发到考生当初填写的手机号上,只是没想到,来的会这么准时,这么措不及防。

是不是录取信息还不能确定,虽然很大可能是,但是也有可能不是。带着各自的猜疑,陈筠和宋安鸿看了一眼锁屏上的信息。

前面几个醒目的深色字体“【南粤市教育局】”

吓的陈筠赶紧把手机屏幕关掉,丢在了桌子上。宋安鸿看见了那几个字,也在一瞬间把手机屏幕关了,扣在陈筠的手机旁边,两个人的默契,像是约好了一样。

陈筠看到宋安鸿跟他相似的动作,笑了笑。“完了,出来了。”

“对啊,你录哪了?”

“我没敢看,就看见是教育局的短信。”

“巧了,我也没敢看。”

另个人同时哈哈大笑,笑完之后终究还是得面对现实。

“咋办,咱们得看啊。”

宋安鸿把手伸向手机。“各自看各自的,看完咱们再一起告诉对方,如何?”

“好,就这样。”

两个人又各自拿起了手机,什么都没想,点开了那条信息。

陈筠的心砰砰直跳,他从【南粤市教育局】一路往后看。

“【南粤市教育局】:陈筠 同学您好,您的高考分数是602分,省内排名7964/355843名。恭喜您,被“首都传媒大学(北京)”录取。具体录取专业以高等院校为准,敬请关注各高校官网获取录取专业信息。注:档案均已投递完毕,无法更改。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希望您再接再厉,在未来的大学生活中再创佳绩,为南粤市增光,添彩!”

如陈筠所愿,他考上了自己的第二志愿学校。他抬起头看向宋安鸿。

宋安鸿也从【南粤市教育局】一路往后看。

“【南粤市教育局】:宋安鸿 同学您好,您的高考分数是609分,省内排名5027/355843名。恭喜您,被“首都传媒大学(北京)”录取。具体录取专业以高等院校为准,敬请关注各高校官网获取录取专业信息。注:档案均已投递完毕,无法更改。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希望您再接再厉,在未来的大学生活中再创佳绩,为南粤市增光,添彩!”

宋安鸿也抬起头,两个人互相对视着,却都不知道对方的学校,两人看着对方的眼睛,却从中得不到一点儿信息。

“你去哪了?”陈筠先试探地问。

“你先说你去哪了。”

“别呀,你先说。”

两个人都不想先说,最后僵持不下。

宋安鸿想了想。“行,那我一点点问你。咱们不直接说。”

“嗯。那怎么说”

宋安鸿开始了猜疑地问。“你的学校,在省内?还是省外。”

陈筠犹豫了一下。“省外。”

宋安鸿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可是省外的学校更多,其实两个人在一所学校的几率不但没增加,反而降低了。

“那,在北方,还是南方?”

陈筠笑了笑。“长江以北。”

宋安鸿眼睛更亮了。

“真的?”

“真的!”看宋安鸿的表情,陈筠的眼睛也亮了。

宋安鸿“那,是不是,在一个大城市?”

陈筠的眼睛也开始放光。“对!一个超大城市。”

宋安鸿有些不敢相信,但更多的是激动。若是当初陈筠说是在一个大城市,他可能不会那么激动,但是现在,范围在不断地缩小,两个人的距离在祖国的版图上正在以几百公里的速度拉近。

宋安鸿轻轻一拍桌子。“那我说三二一,咱们同时说。”

“好!”

“三,二,一。”

“首都传媒!”

“首都传媒大学!”

。。。。。。

说完两个人都楞了,互相看着对方足足看了有五秒钟。听到对方口中的“首都传媒”四个字时,两个人的心一下子就酸了,陈筠感觉那一刻他的眼睛就要流出眼泪了,也不知是意外还是惊喜。

那一刻是无法想象,是不敢想象。是激动,是感动。是高中生活的结束,是未来在一起的开始。

五秒过后,宋安鸿跳起来。

“yes,yes!”

这两声几乎是吼出来的,他的手握紧拳从身前划过。

陈筠也从座位上蹦出来,在餐桌旁欢蹦乱跳的,恨不得把桌上的果汁一饮而尽。

“nice!”两个人几乎吸引了整间餐厅的目光,别人都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怎么突然间像疯了一样,只有他们两个自己知道。

那一刻陈筠觉得自己压抑了好多天的心情一下子就释放了,像是一块遮住了天的大石头突然被搬走了,不但没了包袱,周围也开始变得阳光明媚起来。

这太不可思议了,这些天宋安鸿无数次幻想着上大学以后跟陈筠天各一方,以后想找他一起打个篮球似乎都变成了不可能的事情,却从没想过会和陈筠还在一个学校。之前那些不尽人意的幻想似乎一下子被消灭的干干净净。什么不可能,可能就是可能,老天爷想要两个人成为一辈子的朋友,你区区一个高考就像拆散我们?不存在的!

激动过后,两个人各自给对方看了手机上的信息,看着学校的名字是一模一样的,这才放心。

陈筠翻开日历看了一眼。“等后天安夏放学回来,咱们带她一起去吃饭,这一年都没怎么带她吃过饭。”

“行,没问题,她明年这个时候心情应该跟咱们一样。”

“咱们走了,那就留安夏在学校了,要是明年她也能跟去咱们的学校就好了。”陈筠开始做起了白日梦。

“你别说,她还真挺喜欢首都传媒的,我之前听她说过,她想学动画。”

“真的?”陈筠赶紧凑过来,双眼放光。“那她今年后半年跟明年上半年可得好好学,倒时候她再跟咱们同一所大学,就完美了。”

宋安鸿嘿嘿了两声。“你还担心她的成绩?咱们两个这次的超长发挥对她来说就是正常发挥。”

“也是。”

。。。。。。

吃完饭后,陈筠就回家了。今天的事情让他太开心了,仿佛什么事情都在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从来都没有变坏过一样。

那天陈筠在小区里打球一直到晚上七点钟,打的筋疲力尽。打完,他瘫坐在地上,仿佛刚刚放出了一支囚禁在他心里一年的猛兽,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这么舒心过了,自从,高三的开始。这一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因为时间过的那样快,那样枯燥,那样单调,但这一切的一切换来了今天的这个结果,值了。

离开南粤市的那天已经离开学不到十天了,陈筠跟宋安鸿早已联系好,他们两个一起买的机票飞往北京。被录取的专业也早就能从首传的官网得知了,宋安鸿第二专业录取的通信工程,陈筠第一专业录取的工业设计,也算是尽如人意。毕竟两个人都是独立自主的人,在报志愿时一点也没征求父母的意见,都是自己选的,自然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上午陈筠的父母开车把他送到了机场,宋安鸿一家也到了机场,约好之后,陈筠和宋安鸿在机场外的一个安检口见面了。

送到之后,陈筠就把父母打发走了,而宋安鸿的父母则在停车场没走,因为宋安夏也跟着宋安鸿去了。

三个人在安检口见了面,陈筠看见宋安夏的时候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以后要很长时间都见不着她了。虽然陈筠也奢求过想让宋安夏跟他考一样的大学,但是他的性格是不会把这些说出来的,还是因为,他不会让一个女孩去迁就男孩。

宋安夏走到陈筠面前,抬头看着陈筠,两个人目光相对,空气有些凝固。

“我,走了,安夏。”陈筠说话开始吞吞吐吐。

宋安夏点了点头。

时间停滞了有三秒,宋安夏突然张开双臂。

“那,抱抱?”

宋安夏的话让陈筠懵了,幸福来得太突然,让陈筠措不及防。宋安鸿倒是有心里准备的,因为来之前在家里宋安夏就说过想给陈筠哥一个拥抱,这是她的自由,宋安鸿得尊重。

陈筠抱住了宋安夏,让宋安夏的头靠在他的胸膛上,两个人,抱得紧紧的。这让宋安鸿在旁边很是尴尬,虽是尴尬,他也不想打扰到两个人,就默默地站在旁边左顾右盼,总怕过往的游客觉得他是个电灯泡。

这场亲热持续了不过十秒,但对陈筠来说已经足够了,从那个拥抱中,他好像得到了认识宋安夏两年来都未曾得到的东西。

“安夏,我们以后就不在你身边了,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问题就微信告诉我们,没事咱们还可以聊聊天。还有一年就高考了,放松心态考就行了,高三一年什么都不想,过的很快的。。。。。。别感觉孤单,我们寒暑假就回来了。”

“我知道啦,陈筠哥。你们也要好好的。”

“嗯,我又啰嗦了。”陈筠笑了笑看了看宋安鸿。“阿鸿,你没什么跟安夏说的吗?”

“我跟她在家都说完了,在家我比你还啰嗦呢。快到点了,咱们进去吧。”

“嗯。”

两个人提着行李箱,转身往安检机走。一边回头跟宋安夏挥手告别。

“哥哥,再见!老陈!再见。”那是宋安夏第一次喊陈筠老陈,喊出来她的心里竟有些痛快。

陈筠笑了笑,无奈地转回了头。直到两个人进了候机厅再也看不见以后,宋安夏才转身离开,离开时,她已经哭了。

回到车上,爸妈看到宋安夏眼睛红红的,都没说话。他们心里很清楚,宋安夏从小就是一个害怕孤独的女孩,正因为她从小不像其他孩子一样,因为她怕孤独,所以父母深知阿鸿在她心中的地位。这两年来,“陈筠”这个名字时常在他们耳边出现,这个男孩子的重要性似乎已经赶上她哥哥了,渐渐地他们也知道了陈筠在宋安夏心里的地位,只是都没有说出来而已。

车里宋安夏把外套脱了下来,搂在怀里,贴在自己的脸上。她总觉得那件衣服上,还留着陈筠的味道,就好像陈筠还在身边一样。

飞机上,陈筠也把自己的那件薄外套脱下来,捧在怀里。刚刚他抱着宋安夏的时候,那种清新的鸢尾花香扑面而来,那是宋安夏身上特有的味道,是她洗发水的味道。

两个人相识这么久,那个味道他再熟悉不过。

“怎么了,受不了了?”宋安鸿在旁边问。

陈筠看着飞机外面的跑道。

“有点吧。”

“以后非认准我妹,非她不娶了?”

大概几秒之后。陈筠“嗯。”了一声。

“行,老陈。你这妹夫我认了。”

陈筠转过头看了看宋安鸿笑了笑。“你不认也得认。”

“哈哈哈,行。”宋安鸿的头使劲往陈筠肩膀上顶。“你说我怎么就摊上你了呢,哈哈哈。”

“得了,别基里基气的了。”

飞机终于起飞了。其实陈筠又何尝不怕孤独呢?从小陈筠就一个人独来独往,别人以为他既然喜欢独来独往,那肯定也不会害怕孤独。但是他们都错了,要是有个朋友能在陈筠身边跟他聊天,他可以跟那个人聊一整天,因为一个人的生活他早就受够了。离开宋安夏这件事让陈筠很难受,但这不是他能决定的,还好宋安鸿在他身边,他不至于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无趣,枯燥。

两个人在飞机上,开始回想这高中三年发生的点点滴滴,有的时候聊着聊着他们不自觉地就笑了。

聊起篮球赛,聊起那次露营时三个人一起去看流星,聊起他们两个一起给宋安夏过生日,聊起餐馆里,那次陈筠和宋安夏的初识。。。。。。

“真像做梦一样。”

“是啊,真像,但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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