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人不自害,受害必真;假真真假,间以得行。童蒙之吉,顺以巽也。
[解析]:此计是一个以“自我伤害”、“自相迫害”的方式,向敌人坦露我方的假矛盾、假倾轧。在博得敌人同情和信任的基础上,再向敌人提供假情报、假计策,最终使敌人出现失误,蒙受损失。据史籍记载,我国历史上第一个使用“苦肉计”的,是春秋时期的吴人要离为替吴王阖闾铲除心腹大患庆忌而不惜断臂囚妻,最终用单臂将庆忌刺死在伐吴的战船上。
“自我保护”是所有动物的天性和本能,人类更是如此。所以,在人们的心目中“人不自害”是与生俱来的人之常情,也是天经地义的思维定势。一旦有人受到伤害,一般都会得到别人在感情上的共鸣,在道义上的支持。所以,我们就可以利用这种“受害必真”的心理,反“常情”而为,反“定势”而行,或自伤自残,或引颈就俎,或伪遭迫害,或无病呻吟。然后,再将“伤疤”揭给敌人看,将矛盾说给敌人听,使其对我们的假反叛、假投靠坚信不移。
“加害于己”只是手段,“加害于敌”才是最终目的。敌人一旦对我们的“不幸”信以为真,一般都会利用我们内部的仇恨和矛盾来达到他们的目的。于是,我们就要反过来利用敌人的这种心态,或迷惑敌人,或欺骗敌人,或插足敌间,或离间敌人。一旦时机成熟,我们便可按既定方针采取行动,或作为内应,或作为协同,最终达到“嫁祸于敌”的目的。
人们之所以将此计称为“苦肉计”,就因为此计的施行是以我方首先主动做出牺牲,付出代价为前提的。成功了,则可从敌人的损失中得到补偿;失败了,不仅使前功尽弃,还如同做了一件敌人想做而做不到的,令“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因此,应用此计一定要选择好时机和条件。在此计可用可不用,用其它计策也可达到目的的情况下最好不要采用此计。除非敌人实在是无隙可乘,用别的方法都无法让我们能“插足敌间”,而我们又必须要打入敌人内部,骗取敌人信任的时候。在实施此计的过程中,一定要做到既周密又绝密。“受害者”与“施害者”不仅都要有能忍痛割爱,以全局为重的情操和决心,彼此之间还必须做到共胆共识,配合默契。制定计划要周密,施行过程要机密,不可有丝毫的遗露和泄露。另外,对于自害的程度也要有一个恰到好处的把握,既不致于大伤元气,又能骗取敌人足够的同情和信任;既只做一些“表面文章”,又能使别人有“残不忍睹”的感觉,只有这样才不会落一个弄巧成拙,雪上加霜的结局。
[三国计例]:
周瑜打黄盖愿打与愿挨
曹操信阚泽不明也不白
话说周瑜已经决定用火攻大破曹操于赤壁,但又苦于没有办法将“火”引到曹营。这天夜里,老将黄盖前来求见。只听黄盖对周瑜说道:“敌众我寡,不宜持久,何不有火攻敌?”周瑜面露难色地说:“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须有一人替我行诈降之计,然后才能将火引到曹营。再说,就算有人愿行此计,但要是不受些苦,如何能使曹操相信。”黄盖听罢,急忙自荐道:“我愿去曹营行此计策。我受主上厚恩,虽肝脑涂地也无怨悔!”
次日,周瑜聚众将于帅帐,并吩咐道:“曹操引百万之众,连营三百余里,非一日可破。现在命令诸将各领三个月的粮草,准备御敌。”话音未落,就听黄盖在一旁说道:“莫说三个月,就是领三十个月的粮草也无济于事。依我看,这个月能破敌,便是能破,否则也只好降曹了。”周瑜听后勃然大怒:“主公曾有言在先,再有言降者必斩。今天你竟敢口出此言,我若不杀你,难服众将。”说罢便令左右将黄盖拖到帐外斩首。众将一看,急忙跪求周瑜饶过黄老将军。周瑜见大家苦苦哀求,这才说道:“今天看在众人的面上,暂留他性命。但要拖翻打一百脊杖,以正其罪。”众人又都求免,只见周瑜一把将案桌推翻,不由分说,只是命人快快行杖。等足足打了有五十多杖后,众人实在看不过去,又都苦苦求周瑜手下留情。周瑜起身指着黄盖喝道:“你还敢不服我吗?且寄下五十杖,再敢胡言,二罪并罚。”
众人将黄盖扶回后,只见黄盖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昏绝了好几次,大家看后无不落泪。一会儿,黄盖闻听参谋阚泽来探视,便叱推左右,将其请到卧室。只听阚泽说道:“黄公受此责打,恐怕是苦肉计吧?”黄盖答道:正是,我受吴侯三世厚恩,无以回报,故献此计,以破曹军。我看你素有忠义之心,不知愿不愿意替我到曹营去献诈降书?”阚泽听后慨然受命。
阚泽当夜便渡江来到曹营,将黄盖的降书献给了曹操,并把事情的原委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曹操将降书翻过来倒过去地足足看了有十几遍,可还是不敢相信。于是便对阚泽又是恐吓,又是盘问。多亏阚泽始终能镇定自若,应对无误,才没有让曹操看出破绽。再加上曹操派到江东的,名为投降实为奸细的蔡中、蔡和正好也来信,备说黄盖受辱被责之事,才最终使得曹操对此坚信不移。曹操随后便让阚泽再回江东,帮助黄盖起事。没过几天,曹操就接到了黄盖的密信,信中说:“今天周瑜派我去护卫运粮的船队,我趁此良机便于今晚前去投降丞相,船上插有青龙牙旗的就是我的船只。曹操见信喜不自禁,便与众将在当晚二更天左右来到水寨的大船之上,专等着黄盖的降船。没多久,忽然江面上东风大作,远处有一支船队正乘风而来,只见船上尽皆插着青龙牙旗,总间一面大旗上写着“先锋黄盖”四个大字。曹操见状大笑道:“黄盖来降,真乃天助我也!”
然而,当船队越来越近时,谋士程昱看出了破绽,急忙对曹操说道:“粮在船上,行驶起来应该稳重才对,为什么来船显得如此轻浮?其中必定有诈!”曹操这才猛然省悟,急命大将文聘前去阻挡。但是为时已晚,因为来船距曹军水寨已经近在咫尺。眨眼之间,来船上又都一起燃起了大火,只见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再加上船行如箭,不一会儿,便冲进曹军水寨,并将曹军的战船一一引着。曹操只好带领将势弃船而逃,最终落了一个丢盔弃甲,损兵折将,大败而归的下场。
“火烧赤壁”的设想能够大功告成,也是颇费一番周折的。先是周瑜能识破蔡氏兄弟的诈降,并利用他们来传递假情报。然后再忍痛杖责黄盖,巧施苦肉计。就单单这个苦肉计也不是轻易使得的,试想:若让黄盖受棒太毒而至于死地,那么黄盖虽捐躯却无补于国事,虽长逝者之风范,却也致私恨无穷。如果众将对此再不理解,便会有因愤慨而生变者,最终落一个弄假成真,未图谋了曹军而先促成了我军之叛的结局。如若曹操拒黄盖之将而不纳,此计也是前功尽弃,徒被曹操所耻笑。所以说,这个苦肉计能施行得黄盖不死,诸将不叛,曹操不疑,真是天助吴也!
假为兄仇 张氏哥俩诈降
不甘受辱 甘宁巧骗二张
在“周瑜打黄盖”这个真苦肉计的实施过程中,又在吴营和曹营中引发了两个假苦肉计。
先是在曹营。当时曹操先是中了周瑜的反间计,错杀了蔡瑁、张允两位水军将领,虽是后悔不迭,但也没有向部下说明真象。没过多久,又中了诸葛良的“草船借箭”之计,被白白“借”走了十五六万支箭,曹操为此气闷不已。此时,谋士荀攸进计道:“江东有周瑜、孔明二人出谋划策,一时还很难有所突破。不如先派人去东吴诈降,为间细内应以通军情,然后再作定夺。正好蔡瑁被杀,其宗弟蔡中、蔡和现为副将。丞相可以恩赏许之,差遣他们兄弟二人前往东吴诈降,必不被怀疑。”曹操当夜就将蔡氏兄弟密唤入帐,嘱咐道:“你二人可引五百军士去东吴诈降,一有动静,速派人回来密报。事成之后,重加封赏,若有二心,定要灭你九族。”二人急忙应允,随后带人驾船向东吴驶去。
二人见到周瑜后,立刻哭拜在地,咬牙切齿地说:“我兄蔡瑁无缘无故被曹操枉杀,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所以,我们兄弟二人特来投降周都督。”周瑜大喜,重赏二人之后,将其归入甘宁部下。随后,周瑜悄悄地将甘宁唤入帐内,密嘱道:“蔡氏兄弟未带家小而来,其中必然有诈,一定是曹操派来刺探军情的。我们不妨将计就计,留他们为我所用。你明着要殷勤相待,暗地里则要小心提防,不得有误。”甘宁领命会军。后来,周瑜在大帐之上责打黄盖,主要是做给他们二人看的,目的就是让他们将当时的情景报与曹操。果然不出所料,正当曹操对阚泽送来的诈降书感到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的关键时刻,蔡氏兄弟的密信恰好到了。信中所写正与阚泽所言完全符合,这才使曹操初步相信了黄盖“投降”之事,为周瑜以后的成功奠定了基础。
再说东吴这边。在周瑜当着众人怒责黄盖的时候,第一个出来劝谏,为黄盖求情的便是和黄盖一样德高望重,战功显赫的老将甘宁。当时甘宁并未多说,也绝无冒犯周瑜的意思,只说了一句:“公覆(黄盖字)乃东吴老臣,望宽恕他。”然而周瑜不但没有应允,反而厉声喝道:“你敢多言,乱我军法!”随后,不由分说就令人将甘宁用乱棒打出大帐。转天,阚泽从曹营返回之后,便马上来到甘宁寨中打探二蔡的消息。见到甘宁,只见阚泽忿忿地说道:“将军昨日为救黄公覆,竟被周瑜所辱,连我都甚感不平。”甘宁听后,却只是笑而不答。说话间,蔡中、蔡和正好进帐,阚泽急忙以目示于甘宁,二人便都已会意。只见甘宁一付怒不可遏的样子,对阚泽说道:“周公瑾只知自恃其能,根本不把我等放在眼里。我昨被辱,真是羞于见人了。”说罢,咬牙切齿,拍案大叫。随后,阚泽又假装与甘宁低语良久,而甘宁只是垂首不语,连连长叹。蔡中、蔡和一看二人皆有反意,便用言语试探道:“将军何故烦恼,先生有何不平?”阚泽答道:“我等心中之苦,你们岂能知晓。”蔡和又道:“莫非是要背吴投曹。”阚责闻听大惊失色,甘宁也拔箭而起道:“我们之事已被尔等窥破,不可不杀之以灭口。”二蔡慌忙说道:“我二人实为曹丞相派来诈降的,并已将黄盖与将军被辱之告与了曹丞相。二公若有归顺之心,我们理当引进。”甘宁佯喜道:“果真如此,实乃天助我也。”随即,二蔡便急派人密报曹操说:“甘宁也将归顺,并愿同为内应。”就这样,便又为周瑜的苦肉计添加了一块成功的基石。
说蔡氏兄弟和甘宁的“苦肉计”并不是真正的苦肉计,是因为无论是曹操斩蔡瑁,还是周瑜甘宁,都不是以行施苦肉计为初衷。而是在事情发生之后,或“借题发挥”,或将计就计,将原来的事情引入苦肉计的模式,最终是以蔡氏兄弟的败露,和甘宁的成功为结局。这是因为,曹操的谋划很不周密和严谨,一出场就带有明显的可疑之处。而不像周瑜、黄盖、阚泽、甘宁等人实施得那么滴水不露。这就说明,此计之中“苦肉”虽是计核,但“苦肉”之外的策划和铺垫也是十分重要的。不然,就很有可能落一个“肉白苦,计未成”的下场。
张飞假醉 鞭挞兵卒以示伪
张郃真蠢 中计出击被截围
话说曹操为争夺汉中,便派了曹洪、张郃、夏侯渊前来争战。其中张 领兵三万,据险而守。蜀将张飞前来攻寨,但是,不管张飞是极力搦战也好,还是百般辱骂也好,张郃就是坚守不出。张郃对部下言道:“张飞本性粗暴,且又嗜酒如命,酒醉之后常常鞭挞兵卒。以泄其怒。故而,我们坚守几日,张飞必然会暴躁起来,接着便会酒醉挞卒。没有多久,蜀军定会自乱,到那时我们在乘乱出击,便可大功告成。”果然如张郃所料,张飞每日都在大帐前面饮酒,喝醉了就将兵卒捆绑在大树上,拼命地鞭打,张飞的叫骂声和兵卒们的惨叫哀求声,天天不绝于耳。没有几天,就有许多挨打的蜀兵逃到魏营中“避难”,一个个轻则鼻青脸肿,重则伤筋断骨。见了张郃全都哭诉张飞的残暴,说他每天都是喝醉了就打,打累了再喝。众将士也经是忍无可忍了。张郃听罢,便来到山顶观看,只见张飞正一手拎着酒坛,一手挥舞着鞭子,嘴里还叽哩哇啦地叫骂着。张郃一看,不禁说道:“张飞果然中计了。”于是便下令当夜下山,去劫蜀寨。当魏军趁着月色下山来到蜀寨前时,只见张飞还在帐内饮酒。张郃大喝一声,杀入帐内,那张飞却依然端坐不动。张郃一枪刺去,原来是个草人。再想回马时,就听身后连珠炮响,真张飞怒睁豹眼,声如巨雷般地朝张 杀将过来。张郃措不及防,只好连连败退,最后不得不弃寨而逃。
张飞脾气暴躁,嗜酒成性,还专爱酒后打人的老毛病,已是世人皆知,每每都因此而误事。而这一次,张飞打是真打,而醉却是假醉。他利用对手对他的固有成见,和被打军士的皮肉之苦,使得敌人认定他不仅是真打,还是真醉。进而能引蛇出洞,并将其一举打败。不知张将军事成之后,将如何抚恤那些被他用来行苦肉之计的,为他的成功做出特殊“贡献”的兵卒们?
[注释]:
1.人不自害,受害必真:意为,人一般都不会自己伤害自己的,如果他一但真的受到伤害,那就肯定是真实的。
2.假真真假,间以得行:意为,只有真真假假才能使离间之计得逞。
3.童蒙之吉,顺以巽也:语出《易经·蒙》。意为,利用敌人的弱点,假意顺从,便能使他任你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