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转
1992年初秋,南方小城的秋天十分宜人,风吹到身上很凉爽,气温不高不低,是可以穿短袖热裤,不出汗也不冷的美好气候。
当然在1992年的秋天,小城还没有热裤这种东西,女孩子们大都留着自然的长发扎个马尾辫,穿白衬衫搭长裤或及脚踝的半身长裙。偶有时髦点的女青年,也不过是学港台海报把头发烫卷而已。
20岁的易苏刚从技校毕业,她留着几乎跟男青年一样的短发,身上是大上海带回来的时髦衣裳,166公分的高个引人注目,她长得不算极美,但身上有股特别的“劲”,就是这股劲,在当年不知吸引了多少男生追在她屁股后面。
易苏外公本是山东人,派到小城来做“专员”,至此在小城安了家。年轻如我,不知道当年专员是多大的官,但在小城应该算是“大官”了。外公没有儿子,对易苏这个长孙女极其娇惯。易苏流着北方人的血,被南方的水土抚养长大,形成了她又豪爽又泼辣的个性。
外公动用关系将易苏安排进水电局做文职工作。
水电局里有个帅小伙叫江东,江东是书本里那种中规中矩的英俊帅哥,一米八的大个子,偏偏个性温文尔雅,放在如今也是暖男一枚。
江东追易苏的方法有点傻,那时一般都是骑自行车上下班,江东每天去把易苏的轮胎扎破,然后在下班时假装无意地路过那说:“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绝就绝在他说完这句话,在易苏跳上车之后,他居然再也不说话,一直到易苏家,易苏说句谢谢,他说句不用,两人就道别。每天如此,持续了一个月,这天易苏到家时,她说了句,“以后你不要再扎破我自行车了,你就不会放掉轮胎气?干什么一定要扎破?害得巷子口修轮胎的老李都笑话我!”
江东脸红到了耳根,不敢停留,推着车逃似的要走,走出几步,忽然听到易苏在后面喊:“诶,你明早记得来接我,给我带油条豆浆。”
这样的两个人毫不意外走在了一起,后来易苏也问过,如果她不说破,他准备什么时候再跟她说。
江东只一昧握着易苏的手傻笑。
两年后,两人就结了婚。
婚后,两人每天恩爱有加,易苏洗衣服,江东搬个板凳坐在门口陪她聊天。易苏做饭,江东从背后抱着她,他的脸贴着她肩膀,易苏恼他,他也不放,说了句,“我就想抱着你。”易苏一听这话立马心软就由着他去了。
偶尔两人周末回易苏娘家吃饭,易苏妈妈远远在阳台看见两个人手拉着手走过来,颇感欣慰,暗暗叮嘱易苏要珍惜江东。
不久,易苏生了对双胞胎儿子,江东一米八的汉子,一眼都不看孩子,只握着易苏的手默默流眼泪。
等人群散去,他摩挲着易苏的手一遍遍说:“易,我们以后再也不生孩子了,你在里面疼,我在外面熬,我再也经不起了。”
易苏笑着打了他一下说道:“傻瓜,不知道计划生育吗?你想生国家也不让啊!”
江东流着眼泪笑了。
孩子们出生后三天易苏出院,江东才第一次抱了会孩子。
她心里明白,这个孩子气的男人怪儿子们让她受苦。
正因为明白,她的心才愈加幸福而笃定。
孩子的出生几乎没有改变易苏的生活,江东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夜里孩子哭了,一骨碌爬起来去冲奶粉,吃完抱着拍嗝,易苏连眼皮都不用抬。
因为是双胞胎,另一个照顾的是江东母亲。婆婆心疼儿子白天上班,晚上熬夜,就想让易苏坐月子满30天就自己带,易苏还没说话,江东跳起来说不行,她生了两个,必须坐满100天,以后落下病根怎么办?
婆婆无奈地抱着小宝回房,易苏躺着没说话,背个身,默默掉泪。
别人坐月子常常因为难过或产后抑郁而落泪,只有易苏是被江东感动到哭。
公婆两个都是退休干部,因此,在对待儿媳方面,婆婆的性格极为强势。
江东有个哥哥叫江南,性格暴躁,对老婆非打即骂,婆婆提起大儿媳张口就是,“这个蠢妇!”
对大儿媳婆婆颐指气使惯了,因此在江东这里的第一次吃瘪,为后来与易苏的相处埋下了隐患。老人家总是认为儿子哪有错,有错也都是媳妇的错。
孩子百天以后,婆婆与易苏的矛盾冲突渐渐多了起来。带孩子的理念冲突,对儿子娇惯老婆的不满,终于在一件小事上彻底爆发出来!
婆婆指着易苏骂:“你这不要脸的臭女人,你给我滚出去!”
前面说过易苏个性泼辣,她哪受得了这个,推开婆婆连孩子也不抱,就要冲出去。江山正好下班,一看这架势,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易苏横抱起来进了卧室。关上门江东左求右求,易苏只哭不说话。
江东无奈,抱着她沉默不语,半响他说了句,“你别哭,也不要走,这是我们的家,我在哪,你就得在哪,你哪里也不许去。我去跟妈谈,让她不要带小宝了,回自己那去住。”
不知道江东跟婆婆说了什么,反正第二天,婆婆虽然有些不高兴,还是乖乖收拾东西回家了。
转眼就到了2002年,这一年,孩子们都上了小学,两人还是时常手牵着手看电影散步。
江东偶尔还背着易苏从郊区公园走回市中心的家。大冬天他满身都是汗,易苏心疼半路要下来,他兀自不肯,说就是要背着她走到老。
易苏伏在他背上,满心欢喜无以复加。
一天傍晚,江东回家后站在阳台接了半天电话,易苏狐疑,笑问道:“谁呀?打这么久?不会是哪个小姑娘在追你吧?”
江东笑道:“你只猜对了一半,是有个女同事说喜欢我,但不是小姑娘,也有家庭的,她说不会影响我的家庭。”
“我呸,她以为她是谁?还能影响我的家庭,我都看不起这种女人,放着自己老公不去喜欢,还去喜欢别人的老公?这不是找虐吗?”
江东看着她,满眼欢喜,低头吻了吻她的额。
这个在别人婚姻中值得一场大战的小插曲,就这样云淡风轻地度过。
南方湿冷的冬天,是十分寒冷的,通常江东先上床把被窝先捂暖,等到易苏上床,他就将位置挪开,让她睡已经暖和的一边,那么多的寒冷冬夜他就这样搂着她安然入睡。
在一起十年,两个人睡觉还必须握着对方的手抱在一起睡。有时江东应酬晚了,进门打断易苏的好眠,易苏很难再入睡,偶尔尚可,但江东正值事业上升期,应酬越来越多,晚归的次数越来越多,易苏的睡眠越变越差,后来江东想了个办法,睡下之后,就拥着易苏轻轻拍着哄她入睡,果然不一会,易苏就很快进入睡眠。
易苏后来常常感叹:“那时候我们就是那么傻,就没想到说让他去跟孩子睡一个屋,可我们谁也没想到。他或许想到了,也不肯这么做。”
2008年的春天,是易苏生命中最冷的春天。
那天晚上,就像往常一样,易苏对正一边看电视一边为她暖被窝的江东说了句,“你先关电视,我马上进来睡觉。”
等她从卫生间回来,发现电视还没关,她疑惑地问:“怎么还没关?”江东含糊回了句什么,她听不清,又说,“你怎么电视都关不了?”
江东又回复了句,依然含含糊糊,易苏感觉不对,打开大灯,发现江东整个人不对劲,手握着电视遥控按不动,嘴巴流口水说不清楚话,她大叫:“大宝,快点打电话给舅舅,爸爸说不出话了!小宝,你用妈妈手机打给120说清楚我们家的地址。”
她一边说这些一边奔过去扶着他先坐下来,江东抓住她的手,只看着她。还拍了拍她的手,意思叫她不要担心。
进手术室前,江东尚有意识,握紧她的手不放,说不出话,只看着她,眼眶渐渐流下泪。
凌晨五点,江东去世。
医生打开头部以后重新缝合,因为没有手术价值。
江东死于先天性脑血管畸形,一般在20至40岁之间发病,一旦发病几无可救,这一年江东正好37岁。
易苏八十几岁的外公说:“苏啊,东他是真心疼你,他是不肯拖累你,这才走得这么干脆。”
2008年冬天她路过一个算卦摊,那个她一直认为的假算命先生,握着她的说了句,“今年春天,你家里有亲人过世。”
易苏泣不成声。
江东刚去世的那几年,易苏整个人浑浑噩噩,动不动就偷偷哭,有一次,小宝看见妈妈哭,走过来问:“妈妈,你为什么哭?”
易苏说:“妈妈想爸爸了。”
小宝说:“他们都说我长得像爸爸,等我长大了,你就像看到爸爸一样,你不要哭,等我长大就好。”
易苏忽然一震,她还有孩子呢,怎么能一直软弱下去?
易苏重新收拾起自己,她在工作之余开始练瑜伽,学书法,一个人旅行,摄影,还经过培训报名考了个月嫂证,朋友笑她,“你是想退了休去做月嫂吗?”
她正经答道:“不,我只是想学学怎么科学带孩子,以后总用得上。”
易苏从未故意关上心门,也有一些同龄离婚男曾经追过她,但最后都无疾而终。
易苏说:“我认识的男人越多,就越发现原来江东是那么好的爱人,我常常想,是不是我们太好,所以老天爷也看不下去,才会夺走他?”
她虽恨命运无常,但从不后悔与他相守时间太短。
我认识易苏是在她的瑜伽教室,她在舒缓的音乐中舒展自己的肢体,娇柔,优美,健康。
早春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身上,开出金色的花。
作者的话:此文系真实故事,我笔拙,写不出易苏的深情,你们将就着看吧。婚姻不只有一地鸡毛,也有情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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