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风波曲意通软情                                                                                                                                                      

有时候师语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很奇妙，缘分来了就是来了，它不接受任何外界因素的摆布。

很久以后，师语从阮一丹那儿听说了秦向阳对阮一丹的初次印象。

秦向阳注意到阮一丹正是她病愈后来学校的那天，不过他当时并不知道此人便是老高口中那个即将要帮他补习功课的人。就在前一天中午放学后，他本打算像前几天一样早退，却没想到被老高堵在了校门口，随后便被请到了她办公室。

“秦向阳，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事吗？”

“不知道。”秦向阳用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盯着老高办公桌上的笔筒说道。

“你以前是怎样的我不管，不管是出于自愿的还是被迫的，你现在是二中的学生，你只要在我的地盘待一天就得遵守我一天的纪律，不要拿我给你的方便当随便，更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挑战我的极限，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说有哪个学生像你一样是半日制地来上课，国家元首也没你这待遇。”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要不是你外公一把年纪了还要为你的事到处奔波，就凭你这几天的表现，管你是不是曾乔的儿子，我早就将你扫地出门了。跌倒一次不丢人，丢人的是跌倒之后没有爬起来的决心，即使不顾及你爸妈，也请你在做任何决定之前想想你去世的爷爷奶奶好不好？他们要是知道当初他们那么宝贝的孙子变成了现如今这个德行，你让他们在九泉之下作何感想？你也是个成年男子汉了，我相信我刚说的这些你还是明白的。”

“……”秦向阳低着头没出声。

“我不指望你像你爸妈一样考上北大，但至少你总要上一个大学吧？难道你愿意别人在背后叫你混混或是文盲吗？成事不说，遂事不谏，过去的就让它成为过去吧，从今以后咱们只往前看，只要你有充分的觉悟，一年的时间做什么都来得及。我相信秦洋和曾乔的儿子是不会比别人差的。”

“……”

“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咱们一切慢慢来，就先从你正常上下课开始。我会让我女儿阮一丹帮你把之前落下的功课慢慢补上的，但是你自己也要长出息。对于我刚才说的，你还有什么异议吗”

“没有……”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向阳要是还有什么异议，那就真的是不识好歹了。

老高的一番谆谆教诲对秦向阳还是有一些影响的，因为当天下午秦向阳虽然又早退了，但是毕竟在那儿坐了两节课的时间，第二天更是待到了下午四点的自习时间。

二中的晚自习分了两个时间段：四点二十到五点二十的必修自习，七点到十点的选修自习。因为没有住校而且家又不在二中附近，所以师语从没有上过选修自习，秦向阳更是不可能的了。碍于老高前一天的训话，秦向阳出现在了二中的必修自习课上，尽管他只是趴在课桌上无所事事地发呆。

“是谁在那儿鬼哭狼嚎，以为这儿是菜市场吗？”饱含怒气的一声呵斥打断了秦向阳的发呆，他慢慢地将视线从窗户外面移到了教室前面。

来人他认识，转学过来的第一天便被外公领着见过了，他个头一般，身形微胖，五官粗犷，那张黝黑的方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两只不大的眼睛在镜片后边闪着亮光，即使他只是无声地在那儿站着，都会使你感到滑稽逗人。比起教育工作者的称号，秦向阳觉得或许屠夫与他的形象更贴近，想到这儿，秦向阳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 

“距离晚自习的铃声响过已经十分钟了，整个校园只有你们班在大声喧哗，今天我要是不进来，你们是不是打算一直吵下去？你们现在是高三不是小学三年级，整天这样打打闹闹的，请问你们到底荒废的是谁的时间？学校本指望你们一班给整个高三年级在各个方面做表率，却没想你们反倒带头捣乱了，现在是高考前的关键时期，可以说成败在此一举，多年的寒窗苦读不就是为了鲤鱼跃龙门吗？整天这么瞎嚷嚷对得起你们的父母吗？甚至于对得起你们自己吗？你们要不想让这么多年上学的辛苦白费，就一个个把皮绷紧了，都给我安分些！”

师语偷偷抬头望了一眼站在讲台上依旧铁青着脸的程校长，她并没觉得今天的晚自习和平时有什么区别呀？难不成是因为今天后门开着的缘故，才让教室的吵闹声显得格外洪亮？

就在师语觉得程校长的长篇大论该告一段落时，他突然话锋一转：“还有，后门旁边的同学，秦向阳是吧？谁让你把后门打开的，你不知道教室的后门是不让开的吗？”

众人转身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秦向阳，过了大概十几秒的时间，就连师语都觉得时间长的有点让程校长等得尴尬的时候，秦向阳他开口了：“不知道，而且门也不是我开的。”

真是赤脚的不怕穿鞋的，在师语看来，秦向阳与其这样回答，还不如干脆一直保持沉默。果然，挑战权威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听你这腔调，你还有理了不成？尊师重道你不懂吗？看看你自己，课桌上连一张纸都没放，这是一个学生该有的样子吗？大老远从南方转学过来，就为了来学校睡觉吗？学校是一个让人修身养性的地方，不是让你用来休息睡觉的！父母给你那副好皮囊，难不成是让你用来闯祸的？你说教室的后门不是你开的，难不成是它自己开的，你是想让我相信这鬼话吗？”

程校长气急败坏地向着秦向阳火力全开，就在他打算进行新一轮的攻击时，一道弱弱的声音从师语旁边想起：“报告，后门不是秦向阳开的，是锁坏了……”

教室里除秦向阳之外的其他学生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阮一丹这不是当众打了校长一记响亮的耳光吗？不过，敢为别人所不敢而且不会产生严重后果的，除了阮一丹，整个二中还真找不到别人了，没办法，谁叫人家阮一丹是二中的骄傲呢？成绩好的人无论犯任何错，只要是在合法的范围内都是可以被原谅的，更何况这次她只是说出了实情。

果不其然，针对阮一丹的这一无理行径，程校长只是稍微面露不悦：“学校会尽快修好它的。下次再让我听到你们在自习课上大声嚷嚷，我让你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都给我安生些。”随即他便转身出了教室。

程校长离开教室后，三十几个人都非常默契地保持了好一会儿的安静，不过这样的安静也就维持了几分钟左右，听着周围开始出现的叽叽喳喳的声音，师语用左胳膊撞了撞阮一丹，悄悄地问了一个憋了她老半天的问题：“阮阮，你怎么知道后门坏了，你今天不是一整天和我待在一起吗，没见你去教室后面呀？”

“你忘了今天早上我是从哪儿进来的了？当时我就奇怪这千年不开的门今儿个怎么大敞着，进来之后本想顺道把它给锁上，却没想锁是坏的，所以我大胆推测，这门并不是谁刻意打开的，而仅仅是因为锁坏啦。”阮一丹说完便耸了耸肩膀。

师语继续压着嗓门说道：“刚才我看程校长眼睛里面都快喷火了，幸而你灭得及时。”

“小意思，其实当时我也怕得要死，就怕他会伤及无辜啊！”

“无辜的你还是无辜的秦向阳？”

“嘿嘿，两者皆是，再怎么说他也是我曾阿姨的儿子啊，况且这次他又没做错。”

“这倒也是。”

师语不知道就是这样一个算不上事件的事件竟然成了阮一丹和秦向阳缘分的开始。她见证了他们故事的开端，也目睹了他们的结局。

秦向阳从没想过自己会被除了爷爷奶奶之外的陌生人这样当众维护，所以当时在并不认识阮一丹的情况下，便对她产生了一种久违的温暖。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发生这事没过几天，她便主动找上了门。

“嘿，哥们，我叫阮一丹，你可以叫我阮阮，你是秦向阳没错吧？”

“嗯。”

“我家老高让我在课余给你补习功课，你没啥意见吧？不过有意见也不打紧，因为你的这个课我补定了，谁让我家老高和曾阿姨是八拜之交呢，你说是不是？”

还没等秦向阳回答，阮一丹又自说自话：“所以我们现在也是朋友了，今后你要是有任何的问题，不管是生活上的还是学习上的，都可以找我帮忙，因为我是解决问题的能手，嘿嘿，我很厉害的。”阮一丹说完这话便笑着向秦向阳吐了吐舌头。

她孩子般的微笑仿佛也感染了秦向阳，以前不是没有女孩子朝他笑过，只是像她这般干净纯洁的笑容他确实从来没有见过。他笑着问她：“真的任何问题都能帮我解决吗？”

“当然，只要不是杀人越货的违法勾当。”

“那行，以后的晚自习我不想上了，你应该能帮我搞定吧，是不是比杀人放火容易得多了？”

“啊，这个，这个恐怕有些难度啊，但也不是办不到，这样吧，你什么时候考进年级前五了，我什么时候就去教务处帮你申请，决不食言，这应该也不难吧？”

“你……”秦向阳本想戏谑阮一丹一番，没想到反被她弄到无语凝噎了。

“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翻开人生的新篇章的，但这也需要你的配合。你先好好想想，过两天咱们就开始补课，ok吗？”

对于阮一丹的提议，秦向阳没有表示接受，但也没有拒绝。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还有，当个光杆司令不光荣，所以拜托你明天来上课时好歹把笔和纸带上。”阮一丹站起来拍了拍秦向阳的肩膀：“马上上课了，我先走了啊。”

“喂，谢谢你。”

“啊，你说什么？”本来已经走出好几步远的阮一丹又回过头来问道。

“我说谢谢你，谢谢你前几天自习课上帮我讲话。”秦向阳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哦，那事啊，不足挂齿，不过你真要感谢我的话，明天来上课时别忘了带笔和纸好吗？”阮一丹狡黠地朝秦向阳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