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记忆中,21岁的自己,也曾盛放成一朵带着朝露的鲜花。
那年,大学毕业,终于从象牙塔中走出来,不再去上枯燥无味的专业课,不再提心吊胆的等待考试成绩,向往自由的心和潜藏心底的梦仿佛沙漠玫瑰遇到了一场透雨,滋滋润润的舒展开了。
繁忙的投简历、面试过后,因着专业的便利,她顺利到一所私立学校就任英文老师。接下来的生活其实并不如想象中的美好,朝八晚五的生活就像是复印纸一样,一天一天越发无聊。现实与梦想的差距,让年少的心愈发渴望悸动,正昂扬的青春需要更多的滋味。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走进她的生活,通过虚无缥缈的网络。他远在千里之外的军营,正是二十啷当岁的小青年,当初入伍也是抱着一腔热血,誓言保家卫国,在沙场上一展少年抱负的。然而,和平时期的部队终究与电视电影里的有差别,没有“醉卧沙场君莫笑”的豪情,更没有“八百里分麾下灸,五十弦翻塞外声”的豪气,只有日日训练的枯燥,和各种条条令令的约束。
这种少年入世的失落,让两个年轻人迅速找到共同话题,并在短暂的时间内,不可思议的陷入如胶似漆的热恋。聊天工具从QQ换成电话,每天晚上的热聊,从半个小时延长到两个小时,一直到后来的天天聊到凌晨。彼此为了排遣寂寞的刻意靠近,让感情就在交流中极速升温。
好不容易盼到他休假探亲,俩人终于见面了,他看到的是初入社会、纯真尚在、面容姣好的她,而她看到的是一身橄榄绿、英姿勃发的俊俏少年郎。良好的交流基础让他们毫无陌生感,迅速确认了对方恋人的身份。他带着她去见了家人,她也带着他去见了父母。
然而,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他家人对她倒是没有任何意见,但是却遭到了她父母的强烈反对。知识分子氛围浓厚的家庭,父母有着读书人固执的看法和多年砺世的现实,嫌弃他的学历太低,初中水平,出了部队肯定没有大的发展前途,日子过久了俩人肯定会失去共同话题;嫌弃他家境一般,门不当户不对婚姻不会幸福......
父母强硬的态度,让初尝爱情甜美的她近乎崩溃。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告诉父母有爱在以后面对什么样的生活,她都不怕,她自己的选择,她愿意为自己负责,父母无动于衷。她歇斯底里屡寻短见,试图通过这种强硬的态度改变父母的心意,然而迎来的却是父母更加频繁的强迫她去相亲。
她开始陷入极度的恐慌,害怕失去他!虽然从未在一起生活过,但是一旦想到自己未来的生活中,没有他参与,想到他会跟另外一个陌生的女子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她就会心痛的无法呼吸。在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中,她做了有生以来最忤逆的事儿,偷出了户口本,去跟他领了结婚证。
从民政局走出来,手握着小红本儿,他和她相视而笑,觉得一切担忧惊惧都烟消云散,想象中的幸福似乎就这么真实的被自己握在手里。
想象中到来的夫唱妇随、你耕田来我做饭的生活,随着他的归队烟消云散。婚后的心境跟婚前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她越来越感觉他不够体贴不够细心,跟恋爱时相比像是换了一个人。他也觉得,她不如恋爱时候娇憨可人、听话懂事。因着缺乏实际相处的经验、相隔逾千里的距离,他们的感情仿若浮萍,一点点小事儿就能引发大的争吵,然后是旷日持久的冷战。在这样的反复中,等来了他的又一次休假,感情再次进入前所未有的甜蜜期。
距离常常让感情陷入一种微妙的濒僵状态,然而这种绷紧的情形一旦松懈,一定是盲目到疯狂的谅解和腻歪。就是在这种微妙的状态下,她怀孕了,有了他的孩子。她天真的觉得,世间婚姻大抵如此,有了孩子之后,感情会更牢固。
孩子出生后,她辞去了稳定的工作,打算相夫教子,做他的坚强后盾。婚姻却没有如她所想走向甜蜜的比较级,更多的生活矛盾却凸显了出来,家境的不对等,导致紧张的婆媳关系,窘迫的生活,凸显了他的毫无责任心。孩子成了压在她头上的大山,她逼着自己坚强努力,只是为了孩子。在她把全副身心都投注到孩子身上的时候,她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看她的眼神从原来的宠溺变成了嫌弃。甚至在因为琐事争吵的时候,直言不讳的攻击她变形的身材和邋遢,说她是吃闲饭的。这让她觉得万分心寒和绝望,她觉得为了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她奉献了自己的事业和青春,他完全不知感恩,反而讽刺挖苦。于是正常的夫妻交流沟通变成了一次次歇斯底里的争吵。
在这种粗糙的磨砺中,孩子三岁了,她却像是老了三十岁,一个人拉扯孩子的种种艰辛,长久积压在心里,她迫切需要发泄。于是,所有的朋友都变成了她的心情垃圾桶,无论什么时候见面,总能三两句就转入她的抱怨中去,抱怨无良婆家,抱怨无情无义的他,抱怨生活。起初,有朋友劝她改变自己,重新争取感情,也有朋友劝她,学会断舍离,觉得能挽回就挽回,不能挽回及早放弃,另谋幸福。她用“我付出了这么多,凭什么讨好他”的理由,驳斥劝和的朋友。用“你知道我多爱他么?你怎么能让我离开他?”的理由,质问劝分的朋友。后来,所有的朋友都怕了她,避之惟恐不及,缄口不言。
终于,在经过有一次暴风骤雨的争吵和长长的冷战后,他提出了离婚,她崩溃了,哭闹、怒骂、哀求.......他始终无动于衷,又耗进去两年时光,最终俩人和平离婚,从民政局拿着换过的绿本出来的时候,她的内心有一种解脱了的轻松,仿佛这些年的经历,只是辛辛苦苦跑了一个圆,最终又回到了原点。疯狂跑下去的动力,居然是自己用爱为借口编织的一个梦。
年少时,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执念,比如喜欢上一个人,总惦念着这份喜欢可以保持到永远。可惜,这喜欢常常是一场短暂的花期,盛开之后的凋零,有的人坦然接受,转身离去,去赶早收获下一个花期,谓之洒脱;有的人抱着心里编织的童话死死不放,揪着花期盛放的灿烂,迟迟不肯撒手,最终落得满怀的伤痕,谓之痴情。
日本有个知名的收纳哲学家,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生活的品质感从何而来?不断的把屋子里的东西扔出去。有舍才有得,在该舍弃的时候,学不会断舍离,怎么能求得常幸福?这花期长也罢短也罢,总有过去的时候,若是荼蘼花事了,何妨不淡定扫落花入怀,再待下一个花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