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努力把想说的话憋成一个个简单的字,然后凑成一封儿子写给父亲的情书。
爸,你知道吗,我是不会原谅你的。曾几何时,你不惜把我跟你的约定和同你头上的青丝一丝一丝地变白,也一点一点的淡忘。
你说,你不会看不起我,会把我当成你的大男孩儿,可你成功地违约了。
那日,青蒿坝上,井田渠下,本是我十八成年之日,尽长子本责之时。
可你,却骗了我。
母亲老早就做好了饭菜,说是等你买蛋糕回来再好好庆祝一番。我一听,蛋糕,高兴坏了。因为你说过,等我十八岁这天就辞掉工厂的工作,找一份轻松的活儿,而且会用最后一份工资为我买最大的蛋糕。我知道,你舍不得辞掉,工厂的工资很高,比其他的工厂要好很多,而你却没有说,更是要累许多,苦许多。或许你并不知道,我背着你悄悄去了你工作的地方,那里没有空气,只有泥尘和灰烟。我曾比较过,你的身板儿比我大许多,是个顶天立地的父亲。可你在烈日下,岩石前,泥尘中,却是那么地渺小至微不足道。
是,我还是学生,不可能跟你去打工,即使是兼职,也不可能把心思全都放在上面,要不然,你是没知识的工人,而我就是有知识的工人。那一次,我还是输给了你,任你自由地穿行在工厂的嚣音泥尘中,我只能边走边看,直到走到和你分别的那一天。
十九岁,你总该相信我是个大男孩儿了吧。当我从高考的考场走出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你,人群中最不起眼那一个。你不知道,我真的哭了,我看到你苍白的头发上没有泥尘,破旧的衣服上没有烟灰,还有没有水泥的鞋底,哭了。其实,进考场的时候,我就打过电话给妈,让你们不要来接我了,今天天气让人受不了。可她告诉我,你在工地,在比站在学校外面更热更闷的地方。可我出来的时候。你却早早换好了衣服,生怕我知道,你是从工地过来的。
我要告诉你的是,我是男孩儿,是你心中那个永远不会把眼泪掉给别人看的大男孩儿,即使是那一刻,我逼回了,几次摇摇欲坠的泪水。我怕你说我没出息,我怕别人笑话我,一个大男孩生,还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但你呢,又违约了,说好的不流泪而你却偷偷地流了,别以为什么都可以瞒着我。就是那次,高考,数学,我最自豪的一科,但我考试的时候没有戴眼镜去,因为老师会在黑板上板书一些相关信息,其实你们并不知道,那根本不碍事。可你们生怕我因为看不到黑板上的东西而影响考试,就一个劲儿的在我走后马不停蹄的赶上来,好不容易到了学校,又被保安拦在了外面,而我又没有告诉你我的考场,保安也找不到我的位置。那一刻,你在无数家长的目光下,在保安的阻拦下,眼泪像冲破河堤的洪水,一泄而下。
那时候,我怪你丢脸,小题大做,不就是没戴眼镜吗,再说你儿子又不是要抄袭别人的,戴不戴又有什么区别。你没有说话,只是在那里,捂着脸,默默抽泣,那是我头一次,见你哭得那么地痛彻心扉。
二十岁,别人口中的,本二。你口中的,旧时代的一家之主。你说过,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早就结婚了。而且还独自在外边闯荡,没念过多少书,没有一点文凭的你,仅靠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在异地他乡浪迹了三年整。你说,每个时代都应该有每个时代应有的做人态度。这个时代,读了个大学,就像是你们那个时代读的中学,甚至还不及。所以,时刻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要像一个真正的大男孩儿一样,有担当,有作为,莫虚伪。
你再一次失言,让我忍不住为你流下了你最不愿意看到的泪水。流了又怎么样,谁让你不守信用。说好的,戒烟呢,说好的,戒酒呢,说好的带上妈妈,弟弟一起去旅游呢?很遗憾。你通通都违约了。你偷偷地抽烟喝酒,让你吃药如饭进,如饮水那般轻松。记得有一天,我早上起来,看到你躺在沙发上,用毛巾捂住额头,面容憔悴不堪,我知道你的病有复发了,因为桌子上的那瓶药又被你一扫而空。我真的不知道,我的父亲有一段时间,居然是靠吃药度过的。
弟弟经常说,要我们一家人一起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游。不错,我们真的去了,也在那个很美丽的地方拍了合照,却遗憾的是,它不能叫做全家福,因为本该属于你的那个地方是空的。你没有去,而是依旧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你说那天是弟弟生日,我们必须为他庆生,实现他一直以来的愿望。你板着脸,我不服,你又打了我一巴掌,你说要还认你这个爸,就带弟弟和妈出去玩的开开心心的,因为这个家除了你,就是剩我这个男子汉了。
或许有一天,你再站起来骂我,或者打我的时候,我会变得很乖了。
致所有平凡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