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把窗帘拉上,把门关上,屋子里暗暗的,坐在书桌前愣愣的憋了一个上午了,也没见有什么动作。
中午的时候,砰砰砰的有人敲门,小李打开门,一看是老李,老李头上冒着细汗,手里拎着一袋香蕉还有一箱黄桃罐头,小李接过手来,嗬,还挺沉。
“您今儿怎么过来了?”小李笑起来没一点正经人样。
小李常年不和老李见面,俩人见面也是吵个不停,索性小李和老李就一直分开住,至少小李这样想的,落个清净。
“我昨天,拿手机算卦,你猜咋着?我算出来了我只能活76岁。”老李一脸凝重的说。
“哎呦,我都跟您说多少次了,手机上的东西不可信。”小李连忙说。
“可不是嘛,按它讲的,我只剩三年可活了。”老李眼睛盯着地。
“嗨,那都是骗人的。”小李说。
“那你也要快点结婚啊。”老李又唠叨着。
“我,我啊,这不是一直为了建设社会主义努力么,哪有心思放到少男少女的情情爱爱上去。”
“得,你别贫了。”老李也被小李逗乐了。
小李和老李的脾气似乎都比以前好了很多。
“您还是和我说说您年轻那会儿的事吧,我乐意听这个,从56年开始讲呗。”小李说。
“先不说这个,你新书怎么样了?”老李问。
“诺,在哪呢。”小李朝书桌的空白纸努了努嘴。
“怎么还是一点着落没呢。”老李问。
“哎,您别担心了,没事的,我心里有数。”小李回答。
“你什么时候有新的进度,可记得一定告诉我。”老李说。
“嗯,知道了,保证告诉您。”
“什么时候写完了,也一定告诉我。”
“嗯,嗯。”
“到时候销量怎么样,也一定告诉我。”
“嗯,嗯。”
“哎,你啊,听见没,一定啊。”老李说。
“知道了,知道了。”小李坐在旁边若无其事的说。
“您对八十年代印象怎么样啊?”
小李突然问,先是刻意避开了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以及老李在二十一世纪初坐牢那几年。
“八十年代还好,以前苦,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老李轻描淡写的讲着一些往事。
倒是和小李知道的一些历史契合。
聊到老李的母亲的时候,老李总是忍不住流泪。
“嗨,您别哭啊。”小李劝老李。
老李的牙都掉光了,装的假牙,嘴唇也是松软松软的,哭起来的时候特别难看,难看的让小李难受。
“好了好了,咱不说这个了。您吃什么,我中午给您做饭。”小李说。
“随便吧,我吃什么都行。”
“得,我给您做一个番茄鸡蛋面,多加俩蛋,您看成不?”
“行,都行。”
不一会儿,小李就把面做好了,俩人一人一碗,坐在餐桌。
“我吃完就回去了。”老李说。
“行,我去送您吧。”小李说。
“不用,我自己回去。”老李说。
“那好,给,您吃个蒜。”小李把剥好的蒜递给老李。
吃完饭,老李翻了翻小李的稿子,翻了很久,问:“你要不回来住吧?”
“回去?暂时回不去啊,等以后吧,以后回去。”小李想了想。
“行。我走了啊。”
“嗯。”
“我走了啊。”
“嗯,您慢点。”
老李走到门外,按了下电梯,小李站在屋里,看了眼,发现老李按成了上行按钮,连忙出去。
“您按错了,应该是下行的。”小李说。
“我知道,没事,没事,能到的。”老李说着赶紧进了电梯。
小李捕捉到老李那时脸上一丝慌乱的神情。
小李进了屋子,关了门,把窗帘又拉上。
沉默了许久,趴在书桌前,写道:“作为一个六流作家,白桦已经三年没有写出一本书了,时间并没有让他成长,反而让他觉得和这个世界一点点脱节,他无法捕捉到有用的讯息,他无法发现生活中的灵感,他无法清楚且迅速的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他也不能够给年轻人一些可供参考的经验,他也同样无法给出生活中的许多答案。但是……”
小李看着自己写的文字,看了三遍,“嘶”一声,又撕了,心想:写的可真够烂的,这年头还有这么烂的东西。
“叮”一声,小李手机响了,一条微信消息。
“我到家了,放心。”昵称『保持善良和温柔』的用户说。
小李笑了笑。
“嗯,到家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