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Carton:如何让女神永远记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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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一读狄更斯《双城记》有感

不奢求她的肉体,不奢求她的灵魂,用自己的一切为她铸成通向幸福的台阶,从此自己的灵魂也得到了永世安宁。

听起来是否有几分基督信仰的味道?前提是你的女神得是个虔诚的教徒,或是如教徒般虔诚的人。

今天正好又在晚餐时谈起,我只想聊聊Carton,让我惊讶的是,明明那么久没看了,再提起心中却一阵难受。他是整部《双城记》我唯一深爱的人物。当然,相信还有很多有自虐倾向、柏拉图情结的读者爱他。

狄更斯一定也偏爱他,所以对他的描写才费尽心机。《双城记》的人物性格大多比较单一,从出场那一刻就一目了然:露西是温柔贤良的;曼内特医生是沧桑隐忍的;罗瑞先生是老成持重,精明缜密的;查尔斯是正直高贵,充满自信的……都没绕什么圈子,好像京戏里的脸谱,都扮上了。

相比之下,Carton仿佛是团迷雾。在剑拔弩张的老贝勒法庭,当他那张漫不经心的脸孔第一次出现时,就与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他表现得懒散、放纵、对他人漠不关心也不需要关心。随后的情节就交代了,他其实是个敬业又优秀的律师,也挺关心人。至于酗酒,确实厉害,可一个喝完酒还能整夜处理复杂案件的律师,说他“海量”还更合适。

奇怪的是,他头顶似乎总被忧郁的阴影笼罩着,像是其他人在庆贺时,他独自站在老墙下,没打算抖掉这层墙下的阴影,反而时时仰仗它的庇护。狄更斯说:“他是个很有才华、感情深厚的人,却无法用那才华和情感为自己获取幸福。明知其危害,却听之任之,让自己消磨憔悴。”

小说没交代到底是什么构成了他这样的性格,也不需要交代,这种自虐情结恰合他所处的环境一一狂热,又冷漠;质疑,又反疑。他的性格显然是逆潮流而行,在一次又一次地外界否定中,终是引起了自我怀疑。

他认为自己既不配成功也不配被爱,只想缩在那方狭小的阴影里,永远安全,也保护了别人的安全。

他才华横溢,却只给废柴律师斯特来佛当条“豺狗”;他爱露西,不怕替她未婚夫上断头台,却怕自己“使她痛苦、悲哀、悔恨,会玷污了她、辱没了她,拖着她一起堕落。”

狄更斯用充满怜悯的讥讽不动声色地赞美着这个挣扎、高贵、美丽的灵魂。他才智与深情的唯一一次结合,却是完美地策划自己如何替女神的未婚夫去赴死。这两者本是凡人所能期冀的最好礼物,却将他送向了死亡。

爱情,仿佛一颗橡树的种子种进一个细腻的瓷瓶,Carton把对露西的爱深藏于心,痛苦时通夜在索霍街徘徊,可即使向她表白也不带一丝指望,卑微得宛如尘埃。那次表白,与其说是“求爱”,毋宁说是被爱引发的一次崩溃。

他自虐式的生活真让人怒其不争——何苦作践自己、为一个根本不爱你的人送死?我们甚至和他一样不知道露西的具体反应,只有Carton临刑前的幻想:

“我看见躺在她怀里以我命名的孩子长大成人……我看见他带了一个又以我命名的孩子来到这里……”

我也曾悲哀地嗤笑过他的幻想一一或许女神不是虔诚的教徒呢?她转身就可以忘了你,那么永无功成万古枯的你又意义何在呢?

但我发现我又漏看了一句话:

一一从此自己的灵魂也得到了永世安宁。

他用生命给自己画了一副壮丽的幻想,坚信自己这一次做了一件令人怀念的事,于是他的生命不再是“一串沉重的诅咒”。“死”,却成了他真正的“生”。

也许爱只是驻留在一个人心中的依靠和力量,无关回报,重要的只是为所爱的人付出带来的满足。

所以,临死之前的Carton,是在用自己的微笑与无畏震撼所有人,尤其是疯狂的法国民众。此时此刻,Carton的爱已经不只是对露西的了,这份爱已经升华成为了对时代变迁的憧憬和对被压迫者的关爱。

瞬间觉得,这或许就是狄更斯的情怀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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