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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哐哐，老三，开门，老三，快开门！”秦东发隔着院墙高声喊道。

“发哥，咋了，啥着急事儿。”一声睡意朦胧的应答在院里传出。

“快走，拿上袋子和铲子跟我去大坡地，赵宏家准备收药材了。”秦东发说。

“啥，这家伙够贼呀，大晚上收药材。”刘老三说。

“可不是，要不是我刚听见有老鸹叫，起来撒泡尿，这好事就错过了。”秦东发又说。

“你牛逼，自行车先扔我家，开我的摩托车去。”老三说。

秦东发在后座左胳膊抱着化肥袋子，右手提着两把小铁铲，刘老三一脚油门，冲大坡地的方向去了。

在村里，这俩好吃懒做的“盲流”，原本是看不上去地里溜庄稼的，觉得那样太丢面儿，也弄不了几个钱。收玉米时，村里很多人都去了地里溜玉米，有人竟溜了几千斤玉米，这事儿被俩人听说后就眼红了，也不问个真假，面子先放一边，也准备捞一把。

“老三，快点，路上咋那么多车灯，不会都是奔着赵宏家的药材去的吧？”看着去往大坡地的路上各种灯光，秦东心中着急。

“咱们走小路，不能被他们抢了先”于是老三开着摩托车抄了近道。

很快大坡地就到了，看到地里的场景，两人顿时就愣住了。这是收药材还是唱大戏？几亩地的药田，被各种灯光围了一圈，摩托车，电三轮，小摩的，还有的提着手电筒。

赵宏正蹲在地头儿抽着烟，盯着师傅调试收割机，做最后的收割准备。

那些围着药田的村民们，像是饿了几天的狼，又像是等着发令枪的运动员，一个个都是脚尖使劲蹬地，做好随时冲出去的准备，一旦收割机开过，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抢占最佳位置。

轰隆隆，收割机刚刚驶过，人群就像饿急了的蝗虫，一下子铺满了露出新土的地方，拿着小铲子开始迅速翻土，把一块块漏网的药材收入囊中。

“嘿，王婶儿早啊，您这翻土功夫真麻利。”秦东发见是邻居王婶儿，就上去打个招呼。

“呦，你俩咋也来了，去去去，那边点，这边我占了。”王婶儿毫不客气的说。

“您这咋说的，这又不是公交车，还占地儿！”老三表示不满。

“咋地，不想娶媳妇了？”王婶儿也不啰嗦，直接丢出杀手锏。

“这……”一下子，俩人都被戳中了命门，只好悻悻的换了个地方。

“俺说你俩咋会事儿，看不到这里俺占了，自己找地方去！”一个上了年纪的大爷说道。

“你咋这么说呢王叔，这是人家赵宏的地，谁挖到就算谁的，俺可没占你的地儿”老三反驳说。

“臭小子，你再敢挖，我跟你旺哥说一声，明年县里面粉厂的名额你就别想了”这王叔也不含糊，直接一句话给顶了回去。

“额....”两人直接无语，站在药田边上，看着热火朝天挖药材的人们。

“咋弄，发哥？”老三问。

“还能咋弄，回家睡觉去，奶奶个熊的。”白起了个大早，竟然还是赶了个晚集。

“平时个个装的都像是老绵羊，满脸可怜相，一溜起庄稼来，都变成强盗了。”秦东发嘴里嘀咕，看着村里这些上了年纪的长辈，实在也不敢顶嘴。

两人回到地头儿时，赵宏仍在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地上已经丢满了烟头。

“发哥，听说今年的药材100多一斤，赵宏要发财了。”老三说。

“可不是，人要是运气好，谁也挡不住，谁有前后眼，能算出来今年药材能涨价呢？”秦东发说。

说着话，两人的摩托车已经开出一百多米了，这时，他们远远的看到一连串灯光快速的朝着这边移动，看样子有几十口子人。

“老三，那是？”

“这是邻村溜庄稼的吧，咋来咱们村了”

“溜庄稼又不违法，哪里不能去。”

“可惜，他们来晚了”。

“看样子这些人是有备而来啊，走，药材没挖到，热闹总能看看吧！”说完两人又将摩托车开了回去。

这时，外来的溜庄稼“大部队”已经到了赵宏家的地头。

“你们干啥的？”赵宏问。

没人搭理他，那些人直接就进了药材地里，开始与其他人抢着翻起土来。

“我说你们哪来的，讲不讲个先来后到，这里我们占了”一个被抢了位置的老汉说。

“这叫啥话，这地又不是你家的，谁挖到算谁的”对方的一个妇女反驳说。

“你...”

“不行，你不能在这里挖，在敢挖一下，跟你没完，俺家三小子呢。”老汉又说。

“咋地，还想打架，威胁俺？”那人也不甘示弱。

“打你怎么了？敢再挖，就揍你。”老汉有点压不住火。

“行，算你狠”看着看好身后又有人凑过来，人数明显比自己这边人多，妇女认怂了。

其他人也感觉有压力，他们心里清楚，要是跟这些“同行”们动起手来，今天就算白来了。

那些人并未离开，而是直接去了赵宏家的另一块地里挖了起来。

“老三，你看那边是不是还没收割”秦东发瞪大眼睛问。

“是啊，这些人要明抢啊，太他妈无耻了。”老三答。

“我擦，赵宏带人过去了，走，过去看看”秦东发说完，也跟了过去。

“这是我家药田，你们干啥，再挖。我可报警了。”赵宏上去阻止。

不过对方像是已经商量好的，根本没人理会他，反而加快了手里的动作，这么多人在地里挖药材，收割机都不得不停止了作业。

“快停下”赵宏怒吼了一声。

“这也不能怪我们，谁让那些人不让我们在那边挖呢。”一个人强词夺理的说。

这逻辑，直接让秦东发这个老盲流都无语了。对方有30来人，年纪都在50岁上下，赵宏拉住一个妇女的胳膊，想把她拽起来，谁知那妇女麻利的往地上一躺，在地上撒起泼来。

“打吧，打我吧，打伤了我，这些药材都卖了你也赔不起。”一边打滚还一边威胁。

“这……”

听到这么无赖的威胁，赵宏也有些不知所措，要是真的把人打伤了被讹上，不管占不占理都要赔钱，这几亩地收成都卖了还真不够赔的。

看着对方没人停手，赵宏心里焦急，要是只有一两个人还好，这么多人，就是报了警也不好处理。

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赵宏两三步跑到众人面前，扑通一下跪在了药田里。

村里人都知道，这赵宏家里条件虽然不错，但这药田不比普通庄稼，投资较高，一旦收成不理想，家里的“财政”也会伤筋动骨的。

“各位大哥大姐，您就抬抬手吧，咱们老百姓种地都不容易，刚收完的你们捡捡挖挖的我也不说啥，可这些地俺还没收呢，你们这么挖，实在有些不合适。”赵宏压住火气说。

可那些人死猪不怕开水烫，认定了法不责众，便没人搭理赵宏。

“妈的，发哥，这些人太无耻了，竟然明抢，都欺负到咱们村上来了，你忍得了？”老三说。

“忍不了。”

“干他丫的。”

“老三，你打电话报警，我去找一下赵宏，不是耍无赖法不责众吗，那就让你们这些强盗，见识见识什么叫打人法不责众”

秦东发向赵宏走过去，趴在赵宏的耳朵上耳语了几句就离开了。

赵宏则是朝着自己村里溜药草的村民走了过去，转眼就带着几十号人回来了。

“不是法不责众吗，谁要是再敢在这块地里挖药材，给我狠狠打，打坏了算我的。”身后的村民拿着铁铲跃跃欲试，也不知道赵宏许了什么好处。

“都停下，谁在敢挖，别怪俺们不客气，赶快停下”赵宏带来的人七嘴八舌的说，赵宏知道自己的药材地算是保住了。

见这么多人围了过来，那些外来挖药材的也都停止了手里的动作。开始萌生退意，但他们并不想将已经挖到的药材留下。

“打人是犯法的，我们可都上了年纪，你要敢打我们，先想想后果。”对面的一人说。

“打人犯法，难道偷别人庄稼不犯法吗？”赵宏一方占了理儿，自然更有底气。

“谁偷你家庄稼了，我们是溜庄稼，天太黑，没看清。”似乎是个领头的，开始胡搅蛮缠。

“把药材留下，你们可以走，俺就当啥也没发生，否则就别想走了。”赵宏说。

“这是我们自己挖的，凭啥给你留下来”对方一人又说。

“你….，那你们别走了，等警察来吧。”赵宏几乎被这些奇怪的逻辑给逗乐了。

听到警察要来，对面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带着不屑，似乎这样的事情他们已经司空见惯了一般。

这时，东方已经开始出现鱼肚白了，深秋的冷清明儿是一天中气温最低的时段，已经有了初冬的冷意。

此时，两拨人仍在对峙着，一边拦着不让走，一边宁肯干耗着也不放下非法所得。

这时，不远处的小路口，开来一辆面包车，不用说那是乡里派出所的车。

终于，收割机又开始轰隆隆的响了起来，那些外村来溜药材的人，几个带头的被面包车带走了，其余的人也离开了。而本村的，有些人还在地里翻找，有些人则是打电话让家里人送来了早饭，还有些人带着所得回家吃饭去了。

只有赵宏，像啥事儿也没发生过一样，在地头一支一支的抽着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