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去了一趟华山,眼角一直熟悉的办公室布景突然变成崇山峻岭,变成凛冽的山峰和惊险的深渊,不由浑身颤抖并且不断感叹自身的渺小,仿佛一只刚刚走出鸡棚的小鸡仔。
华山的一天,心跳,汗水,云雾,悬崖,毫无保留冲击心灵,冲散了一切过往,只剩自己一人,成大字舒展在这个世界的中心,那种感觉,很真实,我,的确真实存在着。
旅行归来已经很多天了,再次回归写字楼的自己感觉一切还是那么的熟悉,一种回归正常生活的感觉油然而生,安全而又牢固,充满了倚靠感,之前那种山巅焕然一新的感觉仿佛开始伴着涟漪慢慢消失。
每天下班到家都是深夜,路旁全是漆黑的树影,也只有在周末才能看到它们青翠的样子,但是那种绿我却说不出来,那是一种熟悉又陌生的颜色。
于是我请了半天假,专门在一个下午跑回小区,不知为何,夕阳中眼里看到的绿色始终泛着一丝苍白。小区里的秋千一直是孩子们的最爱,小男孩小女孩荡秋千总是荡的特别高,一下高过一下,互相比赛,最后几乎能和地面成70度的角,我在旁边站着都有一些害怕,那种高速的摇摆瞬间的失重,真是想想都心慌。
那个下午,我就站在他们旁边,看着他们越荡越高,越荡越快,笑声越来越大。一下子,突然想起小时候,也是高高的秋千,妈妈在身后推着我,我害怕的紧紧抓住绳索,手心全是汗,躬着背,不敢往前看,但是还是会眯起眼睛打量眼前。远处的树影忽远又忽近,蓝天和我,也若即若离。
我突然明白,那种儿时的紧张和新奇,才是我应该有的熟悉感,而不应该是写字楼里的蜷缩不前。
默默摘下眼镜,看着远处的树尖,有点模糊,但是却感觉是如此的真实。微风吹过,眼角第一次感受到风的触碰,一下子轻松下来,太阳穴也是,鼻梁也是,整个人,竟然也是。
手里拿着眼镜,再次看到这个世界,仿佛越过了镜片的阻隔,真的可以融了进去。树叶朦朦胧胧,天空需要张大眼睛才敢去看,远处的景物模糊但却能出神看很久。我突然很不喜欢自己的近视眼,很想不戴眼镜,手指捏着鼻梁,竟也一瞬间觉得身体很是沉重。
而又重新戴上眼镜,那小小的一副,居然让我感觉到了相当的重量,莫名的有点心疼自己,也莫名的有点想哭。
前几天有一个同事告诉我她即将离职的消息,准备只身一个人去上海学画画,一年的时间不会去上班,就是专心探求自己想要走的路,即使失败了,也会找一个图书馆或者书店,当一个小店员,再也不会重新踏入写字楼做一个上班族。
说实话,那一天对我冲击很大,不光她的所作所为,还有她这个人。去年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很喜欢她,于是出去玩总会给她带礼物,但是后来却不知为何,又生不出追求之心。
都说爱情十有九悲,可是现在的我好像对谁都没有感情了,可以喜欢,也可以突然就不喜欢了,说不出矫情的话,深夜里哭不出来。有人跟我说这是长大,可这一点也不酷。
面对一个我曾经很欣赏的人,在临走之前会专门向我勾勒下她之后的路,除了祝福,除了一丝不舍,剩下的全部都是对自己的鄙夷了吧。我记得自己曾经鼓励过别人,“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你一定要告诉他,在有一天,他失意至极的时候,他可以想起,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喜欢他,他并非一无是处。”可是现在,我喜欢的那个人在准备一人远走的时候,却要反过来告诉我一声,而我,什么都做不出来。
我也爱过恨过,也幸福的要溢出来,或者悲伤的痛不欲生,但是,所有的一切,为什么仿佛被一一扇无形的门永远的关在了昨天。
我只是突然发现自己活得越来越窄,越来越犹豫。曾经很多的景色越来越看不到,眼里只剩下了工作,慢慢的连工作都不愿理会,仿佛自己的整个世界,只是镜框画好的两个圈,我失去了余光,失去了沿途看一看的权利。
还记得这次在华山的长空栈道,提示牌写着体验需要排队四到五个小时,有无数的人打了退堂鼓直接离开,而我更是犹豫徘徊了半小时左右。后来排队的人群中有人喊道,来都来了,不去一下难道不遗憾么?
就是这句话,我赶忙排到队尾,完全不管时间,一心一意等待着去体验自己从未体验过的事物。
是啊,来都来了。我说不清自己的上辈子会是什么,一棵树?一只兔子?或仅仅是一粒尘埃?我也不知道自己下辈子会是什么,但是我知道我这辈子成为了人,诞生在这个世上是何其的幸运。
很想出现在小时候刚近视的自己面前,告诉他,今晚的作业不要做了,出去和小伙伴玩耍吧,那些绿叶红花肯定很美丽。
很想出现在熬夜准备考试的自己面前,告诉他,早点睡吧,身体越来越强壮,可以走的更远,不用拘束在这些试卷中,那些没去过的远方肯定很精彩。
也很想出现在之前通宵加班的自己面前,告诉他,下次不要通宵了,工作怎么会做完呢?不要加班了,周末去陪陪爸妈,平时去健健身,去做一些健康的料理,这样你的眼睛一定很明亮,心灵一定很坚定。
每个人都会有生存的压力,这些压力甚至还会压抑你的喜怒哀乐,你的爱情,你的向往,你的自由。地铁上无数憔悴的面庞,写字楼里无数驮着背无精打采的白领。我们把一天所有的精力,都奉献了出去,往往一年到头,却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有做。
农民一年四季,会迎来收获的季节。你我一年劳作,得到的是老板开心给发的年终奖,我们带着那笔钱小心翼翼回到家,什么都不想做,钱也不知道要去干嘛,数着日历,计算着上班的日子。
就这样上班很多年,我突然发现我不知道快递小哥一天的生活是怎样的,餐厅的大厨又是什么感受呢?马路的清洁工人,弹吉他的歌手,写生的画家,他们的每一天又会和自己有什么不同呢?
我带着眼镜,眼里只能看到眼前的屏幕,而如果摘下了眼镜,我肯定会习惯性的仰起脖子,闭上眼睛再睁开,看一看四周的世界,它真的非常的精彩。
戴着眼镜的你突然摘下,会饿死么?恐怕暂时不会,那可不可以去四周看一看呢?不用再去追逐之前视角里的世界,在其他地方,肯定还有一个角落可以让你开心的驻足,毕竟,我们一天吃饭喝水就可以好好活着,剩下的全部精力,为什么不去找一找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独特的坐标呢?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