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今年86了,手脚都不大灵便了,耳朵也不好使,眼力也越见微弱。
爷爷用的手机是智能机。记得三年前哥哥刚拿出智能机给爷爷看的时候,爷爷特别感兴趣,一脸兴奋和期待。
爷爷虽然年纪很大了,对新鲜事物总有一股好奇劲儿,保持着学习的热情。
自那以后,爷爷就用起了智能机,除了接听电话,他最常用的功能是看天气、看日历、听音乐,今年爷爷还用智能机看起了电视剧。
爷爷是个特别爱干净的人,对自己使用的东西很讲究。从我记事起,爷爷穿的所有衬衣都是白色,所有袜子也是白色。去年我给爷爷换了部白色智能机,爷爷也是那样的爱不释手。
我在外地工作,和爷爷相隔两地,回趟家要三四个小时,所以相聚的时间很少,只有节假日,而我的节假日也是极少的,和爷爷说话就只能通过手机了。
手机是我和爷爷之间的连结,电话号码就像打开我和爷爷之间连结的门号。
手机是个神奇的东西,靠着一种被称为“信号”的东西让我和爷爷实现互通,传达问候。
每次接通电话,爷爷第一句话总是问:
“二娃呀,下班了吗?吃饭没有?”
他总是这样,扯着嗓门,叫着我的乳名,声音拖得长长的、慢慢的,就像我每次离家带走的乡愁,从家门口一直延伸到工作的地方,很长、很长,乡愁厚重,但并不激烈,却像历经时间发酵的醇酒香,在时空中消散得很慢、很慢。
爷爷的手指细长细长的,很好看。如今年纪大了,皮包骨似的手掌青筋暴起,还常常因为抽筋动弹不得,所以每次滑动手机屏幕都得集中精力才行,不然不是按错了键,就是不小心把手机摔地上。
爷爷总是手机不离身,一是对手机的珍爱,二是害怕错过我们的电话,因为年纪大了,耳背,放远了听不见铃声。爷爷看到有来电时,总是双手捧着手机,目不转睛盯着屏幕,先看看谁来的电话。然后用右手颤抖的食指重重的往屏幕一摁,再往右滑开,拿起手机到耳边,跟来电人通话。
爷爷右手相比左手更灵便一些,所以总习惯用右手滑动手机,用右耳听电话。
如今,爷爷耳背的毛病日渐加重了,常常在电话里打过招呼,确定让电话那头的人听到他安好的声音后,便把手机递给奶奶。
以前我打电话回去,爷爷也曾做过尝试,努力想听清我说的话,可到底抵不过身体的衰弱,总也听不清,尽管我嗓门放到了最大,他依旧常常自顾自地说着他的话。每当这时候,我总听见电话那头的他,扯着嗓门说:
“听不清呢!我去叫你奶奶啊,你等着。”
接着便是爷爷扯着嗓门叫奶奶的声音:
“快来接电话……”
声音依旧拖得很长、很慢。
奶奶问:
“谁呀?”
爷爷不耐烦地答道:
“当然是二娃呀!”
奶奶总是在忙碌中,动作难免慢了些。这时总会听见爷爷的催促:
“你快点啊,快点!”
爷爷不耐烦的话语间隐含着对奶奶的不满甚至责备,好像在说“除了二娃,还能有谁?这还用问?”,他也不想让电话这头的我久等。除了不耐烦,爷爷也是欣慰的,因为只有我才会在和他通话不顺畅的情况下让他把手机转给奶奶。
奶奶似乎成了我和爷爷之间的另一种连结。
爷爷有个习惯,就是每天晚上都会用手机看未来几天的天气预报,进而对未来几天里所要做的事、要穿的衣物做出预判。天气预报更是直接构成了他和我通话的重要内容。
每次打电话,爷爷都会问我所在地的天气情况,尤其在极冷或极热的天儿,爷爷更是急切,充满忧心。常常在气温突变时,告诫我要加衣服,或是注意防暑。
在爷爷心目中,高科技电子产品一直是权威般的存在,对他具有很强大的信服力。所以爷爷总把他从手机上看到的天气预报当成真理似的不可变动的自然规律,进而把他所获得的信息传达给我。
以前爷爷手里总有一本发黄的小本子,记录着各种日子。后来有了智能手机,爷爷便用它看日历了,对各种节假日也更敏感了。
每个节假日前,爷爷雷打不动地给我打电话:
“二娃呀,那个XX节放不放假呀?回来玩两天。”
去年五月份,爷爷给我打电话问我:
“二娃呀,六一儿童节放不放假?放假的话回来玩两天。”
去年我24岁。
我当时就笑了,笑爷爷的可爱和憨厚。
我知道节假日也好,回去玩也罢,都不是真心话,爷爷只是想我了,他担心我长期不放假身体吃不消。每次回家,爷爷和奶奶总会在那间不怎么亮堂的厨房里来回穿梭,兴高采烈的样子一点不像八十多的老人,可到底是老了,动作常常显得迟钝、缓慢。
可惜爷爷老了,不仅四肢越来越乏力,记忆力也减退得厉害,常常点开手机某个APP还不了原。
如果爷爷再年轻一点,或许可以教他微信,那样的话他就能常常看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