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珺如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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娟子嫁给卢志强的时候，年芳20，正值豆蔻年华，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瞅着让人感觉心疼。
娟子时常着一件小碎花圆领短袖上衣加黑色卡其布长裤。她身板高挑，大腿修长，穿的也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而且是自己剪裁量身缝制的。
娟子出嫁之前是绣花厂的职工，最爱绣牡丹。娟子手巧，绣的牡丹栩栩如生、惹人喜爱。
娟子嫁人之前是算过命的，算命的叮嘱她要嫁一个有手艺的。娟子第一次相亲的时候，看到一个书生模样的，模样挺好只是家里一穷二白，书生很喜欢娟子，娟子一想到算命先生说的话，就委婉拒绝了。
娟子第二次相亲就遇到了卢志强，浓眉大眼，模样不错，而且是做木工的，手艺活，正合娟子心意。两个人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就约定把亲订了。
在农村相亲，特别是以前的年代，特别单纯，合适的话回话给媒婆，双方都有意的话就挑个好日子把亲结了。
娟子出嫁那天，母亲拉着她的手，多好的一双手啊，手指纤长饱满，完全不像农家姑娘的手。
母亲终究是哭了，她觉得亏待了自己的小女儿。娟子学习成绩好，家里为了让弟弟们上学，再也挤不出多余的钱给娟子读书，初中那年她就辍学了。
娟子拼命安慰母亲：“你别哭，我是过去过好日子的，志强有手艺，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帮衬到家里！”
带着对新生活的无限向往，娟子开开心心地出嫁了。娟子很快便生了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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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志强脾气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暴躁。但婚后几年，他对娟子还是爱护有加的，偶尔出远门也会带一些家里没有的糕点给娟子。娟子感觉很满足。
又过两年，娟子的二女儿也出生了。全家只有卢志强一个劳动力，母亲已经年老不再劳作，娟子又要带两个孩子，感觉经济一下子紧张起来。
娟子和丈夫商量：要不我们开个早餐店？卢志强租了一个小店面，娟子将两个孩子交给家婆照看，娟子就干上了起早蒸包子炸油条磨豆浆的活儿。
娟子能干，不到一个月就将早餐店经营得有声有色，一家人的收入翻了一倍。
日子慢慢过得越来越殷实。这一年，大概算得上是娟子过得最开心的一年，有男人，有钱赚。
志强的朋友越来越多，平时不多来往的也都对他热乎起来。每个周末，在志强家聚餐成了固定的节目。酒足饭饱，大家就是坐下来侃大山。
慢慢地，聚餐地点转移到了外面，志强说家有老人，影响到老人家不好。娟子也觉得在理。况且，男人也该有自己的圈子和交际，娟子从不干涉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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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晃悠悠，一过又半年。
小镇的风言风语总是传得特别快。有人说看到志强经常载着一个20多岁的姑娘出来吃饭，有人说姑娘常常换，有人说圈子里每个男人基本人手一个。
娟子蒙了。这些都是志强朋友们的老婆说的，可信度百分之九十九。就差娟子捉奸在场。
那个下午，夕阳如血又宛若一个大火球，娟子觉得就像他们家的日子红红火火。娟子感觉昏昏沉沉，店门也关了，一个人呆坐着。
志强又是晚上才回的家，最近他都说有应酬，已经很少回家吃晚饭。娟子笑自己傻。
老人和孩子已经睡下，娟子决定和志强摊牌。娟子越说越激动，内心藏着无数把刀，把娟子的话都切割得支离破碎。娟子语无伦次，第一次用这么激烈的语气质问志强。
志强大发雷霆：“我哪有？你不要听那些八婆乱嚼舌根，哪天我把她们的舌头拔了！”志强从不承认。
日子仿佛又回到以前，只是志强依旧晚归，娟子开始慢慢留意丈夫的日常行程。她开始偷偷翻看志强的手机通话记录和短信，开始数志强钱包的钱的余额，开始偷偷尾随聚餐时候的志强。
当娟子看到志强抱着那个女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发疯一样奔过去扯住女人的衣服：“你这个婊子，看我不撕了你！”一团混战，娟子被几个男人拉开，志强狠狠甩了她一巴掌，你他妈的让我太没面子！
“我本来就是婊子，男人也乐意为我花钱！你连自己老公都看不住，关我鸟事？！”女人鄙视地看着娟子转身就走。娟子瘫坐地上，嚎啕大哭。在场的都是婊子和嫖客，没有人同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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娟子不知道怎么回的家。娟子的早餐店依然在经营，偶尔开偶尔没开，一遇到志强出门几个小时的情况，娟子就会把店门关了，骑着摩托车到处找，她感觉自己魔怔了。
志强越来越不耐烦，对娟子动手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有一次还拿着一把大菜刀追得娟子跑下楼，娟子心惊肉颤。
志强仿若变了一个人，娟子悲观绝望。你越想抓住一个男人，他跑得越快，特别是一个心里不再有家的男人。况且，娟子搞得人尽皆知，中国男人总是极爱面子的群体。娟子走到这一招，满盘皆输。
娟子越过越颓废，不到一年时间，原本貌美如花的娟子瘦了10几斤，说话也开始尖酸刻薄。亲戚朋友、街坊邻居全都知道志强出外包女人了，志强愈发觉得没面子，愈发厌恶娟子。
只要志强一出门，娟子就尾随就吵，志强就打，两夫妻经常扭打一起，成为小镇人们茶余饭后热议的八卦。
“娟啊，离吧，离了吧！”当娟子又一次被揍得满身伤痕回到娘家，老母亲唉声叹气。
“不离，我离了岂不是称了他要娶狐狸精的心！我就不离，我要拖死他！我怎么甘心。”
“你怎么就一根筋呢？苦的还不是自己......”
大家都劝娟子把婚离了。
“你们不要再说，孩子呢，谁给我养孩子！况且，我都到这个岁数了，谁还要我？！我跟着这个男人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我不甘心啊！”
固执和不甘心，有时候就像没受过教育的心灵里的根深蒂固的偏见一样，荒草丛生，疯狂成长，野蛮控制你的全部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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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又一年，娟子和志强的夫妻感情早已在每一次的吵吵骂骂、打打闹闹中消失殆尽。现在的他们，就是一对相互仇视的冤家：见面必吵，相互诅咒，互相折磨。世界上最陌生的人，有时候反而只在咫尺。
斗了几十年，孩子已长大，离家远走，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娟子在和志强的斗争中依然表现出强大的热情，逢人必说二十多年来和丈夫的斗争故事，冷饭早已变馊。
志强60岁生辰过去不久，有一天夜晚喝酒之后突然倒地不起，娟子以为这个男人又在装模作样。她对这个男人的恨已经入骨，和他斗，就是支撑她活着的动力。
直到还未离家的儿子慌慌张张打急救电话的声音传来，娟子才意识到什么。娟子安慰自己：没事的，这个男人和我斗了一辈子，没那么容易死。娟子的手有点抖。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志强已经很少再打她，吵架总是有的，每次他只能扯着大嗓子暴跳如雷吼叫发怒，终究，任何人都战胜不了岁月。志强也在慢慢衰老，只是吵架的时候两人都像20岁的孩子，彼此不服气，非得你输我赢。
意外总是毫无征兆。突发脑溢血终究带走了志强，娟子无法相信，明明前天早上这个男人还在大吼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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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娟啊，想想那时你真好看！”志强拉起娟子的手，娟子记得志强的手掌很厚很温暖。曾经那么久远的从前，他们也曾心心相惜过。
“斗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我输了，就不陪你了，我先走了。这辈子，我们都忘记了怎么好好相爱，你受苦了，但愿下辈子你不再遇到我，你保重。”志强甩开娟子的手，走得很急，娟子一直追一直追，怎么也赶不上，她急得大叫。
娟子腾地从床上坐起来，梦吗？那么真实。
志强走的那天晚上，雷声交加。娟子拉起那只冰冷的手：“起来啊，你不是很能吵吗，怎么不起来和我吵了？！”
一声响雷，娟子瘫坐在地，两行热泪终究还是流了下来。
斗了一辈子，相伴了一辈子，剩下的只有恨，相互折磨，活着时不得安生，死后只剩一堆白骨。两个人的青春，娟子死死揣在手里，不甘心不放手，紧紧抓住的不是爱情，反而是恨，几声叹息。
命里有时总须有，命里有时莫强求。活了大半辈子，我们都学会了紧紧抓着，唯独没有学会好好放手。放下，有时得到的幸福比痛苦更多；放下，才能从心开始。
End.
我是珺如钰，30岁开始自律的姑娘
感谢你的耐心阅读，祝你六时吉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