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不想称呼我的家乡为故乡,因为我舍不得,那里是生我养我育我的地方,我无数次想过回去,再也不出来,守着父母,农田,河流,还有院中爷爷亲手栽种的梨树,我多想天天看到、伴着、依偎着他们,外面的世界再精彩、热烈也没有故乡家的温馨、温暖。
大学毕业后我就很少回家了,一年也就一两次,那时我还称为家,随着工作的更换,年龄的增长我成家了,从一年一两次到一次,到两年一次,到至今我离家已经三年未归了,我的爱人的家是距离我家1500公里的大城市,条件好,我就做了上门女婿,有了小孩,父母每年都会来看我,他们想我,我也想他们。我也想家乡的方言,家乡的大河、家乡的泥土,家乡的人。
我的父母年过五旬,谈不上老,成了留守老人,二老唇齿相依,同甘共苦,一再嘱儿勿念、全心工作、孝敬岳父母、谦让儿媳、育养小孙,才是他们的幸福。天底下唯有父母是无私的,宽容的,远隔千里,心系一处。为儿感谢他们,报答他们。想到家,想到父母,我还想到了我家院中的老梨树,那是爷爷在父亲上小学的时候种下的,算算也半个多世纪了吧。她,见证了我家半个多世纪的风雨变迁,也养育了我们半个多世纪,她为我们提供了唯一可能吃上的水果,那时候,吃上水果是多么奢侈的事情。春天,芬香的梨花洒满家园,像漂亮的仙女下凡。夏天,枝繁叶茂,晚上睡在她下面看着天上的流云和星星,像母亲的手拍打着我入睡。秋天,丰硕的果实压弯了她的背,让我重温乳汁的甜蜜,像回到婴儿时的幸福。冬天,她睡了,休想生息,为来年再接力。她也为我家付出了不仅仅是一个果树的辛劳,我用她荡过秋迁,挂过沙袋,晒过衣被,栓过无数代羊,她像爷爷,像我的父母,像兄弟姐妹。曾经新建房屋,为了她,盖窄一点,可还是未能留住她,年前父亲来小住,告诉我她已经老了,不能再长出新叶和开花结果了,但不会刨了她,希望她能重新长出新叶,开出花朵。我听后哭了,三年没有望见她了,我担心再看到她会是干秃的枝干,我希望她能活过来,看着她的后代。
家乡的母亲河,平静安详,那是一条很宽很宽的河,那是改道前的黄河,黄河水浊,她是清的,净的,她养育了我们家乡几代人,一到星期天,那就下河吧,那是我们的公园,我们的天堂。最盼望的是春天,籴茅燕,到处都是,趴在地上学羊吃草,打着滚吃,又香又甜。捉蚂蚱,那种叫草张飞,像有的像麻雀一样大,肥油油的烧着吃,浓香四溢。最热闹的夏天就不得了了,洗澡都不重要,到处都是鱼,螃蟹,黄金鳝,没有一次空手而归的,尤其是傍晚,干了一天农活的人们,不管男女老少,下河洗个澡,那是必须的,经过一天的日晒,水温暖而又清香,欢声笑语伴着晚霞洒满整个田野。最安静的时候就数秋天了,庄稼收割完了,河岸茂盛的水草是牛羊们的天堂,一群群洁白肥硕的羊群吃饱了打着盹,反刍着,天空一簇簇南飞的大雁点缀着湛蓝的天空,我没有见过大草原,那就是我们的大草原,我们的天堂。最期待的就是冬天了,北方的天冷的早,冷的透,一场大雪过后,整条河像一面天做的玻璃,白的刺眼,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我们踩着白皑皑、亮晶晶的积雪,奔跑者、追捉着奔向大河,为了讨结伴女孩的开心,大步流星的走上冰面,越走越远,岸上的呼叫和呐喊响彻到对岸。
哪里长大,哪里就会有一生的伙伴,亲密的伙伴,自从大学毕业后,很难交到贴心的朋友,家乡的就不一样了,那是骂过娘,打过架,一起睡过,一起欺负过外庄的小学生,一起偷家里的钱买烟买酒,一起追过漂亮的女孩的猪朋狗友,一起骑着自行车去50公里外的世界看大城市,一起凑钱给出远门打工的兄弟买酒喝,一起给父母不在家的兄弟收庄稼,那是一种率真、真实、无畏的友谊,死生不二。
没有谁会不爱自己的家乡,也没有谁会忘掉家乡,我忘不掉,永远也忘不掉。虽至千里,心留吾乡。家乡的水,家乡的泥土,家乡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