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第五天。
有时候恍惚的都忘记了日子。从那一天后每天浑浑噩噩。你走后第二天就下了特大暴雨,在你心心念念,尽最大努力张罗建的房子里避雨,格外的安心。不用像暑假那般,担心这里漏水那里漏水。你看着也安心罢。
习俗固然需要继承,可是那么一大圈繁琐的程序让我真的厌倦。受不了想抚摸你的时候被呵斥着不要碰,也耐不住想抱着你哭被教导着眼泪不许滴到你,更难以忍受的是我的眼泪和哭泣要随着行礼的人到来进行。我做不到,我太过固执,如你一般。我那么爱你,在这时候却不能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到后来真的哭到疲惫,觉得自己大概再也哭不出来的时候,他们却将棺材盖上,我才发觉我们真的要阴阳相隔了。可是我是那么爱你啊。
他们总在我拜拜的时候跟我说,跟你爸爸说要保佑你们这里保佑你们那里,保佑亲戚朋友…我从未听从他们的话。你是那么害怕负担的人,我怎么舍得你带着那么多人的期望离开。你是那么潇洒的人,应当要无牵无挂才对。我看到你离去的那一刻,左眼滴下的眼泪。心里更是揪着。我怎么舍得…
从暑假照顾你以来,我总跟你开玩笑说:听说你在我出生时,发现我的性别后躺在床上三天三夜不吃饭啊?你总是调皮地笑笑,说,你觉得我会这样吗?我当然知道你就是这样。我可是对你了如指掌。
我老爱逗你开心,因为我是那么烦气悲伤苦闷的气氛。我记得你总是在我跑步的时候骑着电动车在我后面紧紧的跟着,我说你也下来运动运动。你却说,你快跑,我在后面保护你。
你一直说要教我骑电动车,所以某一次跑完步你想试着教我,却没想到我一上手就非常顺畅。为了让你运动我骑了老远让你追着我走,你在后面大喊中了我的计谋,乃至很久很久之后都说着这件事。其实不过我天资聪明,却不敢尝试。
你总是没有机会展现对我的爱,以至于我心里总觉得自己是最不受疼的那一个。
可是我向你撒娇说,给我买一排酸奶吧好想喝的时候。你却带了整整一箱回来,然后重复的问我,开心吗够喝吗的时候,像个争宠的孩子。
当我骑着电动车摔倒在泥泞的斜坡上时,听到奶奶惊慌失措的叫喊,你也不顾自己自己身体抱恙体力不支,鞋子都没穿就踩着满地石子的路跑过来找我。后来你气喘吁吁好几天都没缓过神来,让我自责了许久。从此买菜都徒步而去。
你还总是向外人夸我多么乖巧可人,说我待你多好,多懂事。会和别人炫耀我在运动方面多么厉害。还向姐姐抱怨,她不及我温柔。
我尚且记得你平时的笑容,以及没生病之前的淘气。别人说我笑容阳光,大抵是没见过你的罢。
我和你如此相像,无论长相性格。
所以我们俩总是互相开玩笑玩闹,看谁最先上了谁的当,然后再互相嘲笑。
我记得多年前你牵着我手逛街的时候,语重心长的跟我说,做人要乐观一点。要不是我乐观,这么苦的日子,我当时就跳楼自杀了。我一直记得当时的街景以及你说话时的表情。
你还跟我说做人要善良,待人要友善,随和一点。你一直如此,所以你的朋友遍布天下,就连住院时只是相处两三天的阿姨都舍不得你出院。要不是那天的匆忙,我想送你走的朋友,会将整个湖洋街头占满吧。
你说家人都要团结,和街坊邻居在一起要真诚,你总是不喜欢计较。所以即使和别人口中最不好相处的人做了邻居,最后也是和和善善,从未出现过争吵。每个亲戚都和你相处甚好。所以即使那天匆匆忙忙,在家的亲戚都来帮忙,不至于妈妈操劳而累垮。
你说做人要勤劳,不能懒惰,才能赢得老板的信任和喜欢。所以别人去上班总是挑三拣四,或者被老板辞退。你却去一个地方,和老板都相处甚欢。
你还老说,上大学千万不可以谈恋爱。毕业之后该有的总会有的。所以现在即使遇到了心仪的人,我也不敢有半分想法。
暑假之后回学校,我老是巴着不放的问你,你有没有想我?你刚开始噘着嘴说没有。到后来腼腆的笑着说,有一点点。
半个月前回家,我一进家门你就直勾勾看着我,眼神闪烁。我问你,看什么,我是不是特别漂亮!你难得没有反驳我,说漂亮很漂亮。后来又跟我说,我昨晚听你姐说你要回来,眼泪就止不住的流。我哽咽了一下,害怕自己哭泣,只能假装笑着说,想我想成这样还不跟我说。
我把每一次的离别都牢记于心,我害怕每次都离别都是最后一面。半月前的离开尤为不舍,所以我迟迟不肯去坐车,尽管你从早晨8点就开始赶我走,怕我赶不上车。但是我还是磨蹭到了11点多才出门,导致我真的差点赶不上车。然后那天晚上你还说,我就跟你说了吧,你还不听,总有一天你会吃亏。我不服气的说,不会的!
我很坏,明知你有那么多优点,骨子里却顽固不化。乐观至极却更易失志。我还每次回来都要跟你争吵一次。我总要任自己的个性,由着自己一定要讲理,受不了你用自己的想法生闷气。可是我和你说那么相像的人啊。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最后都会坐着讲清楚,和善收场。
我总喜欢拉着你拍照。幸好幸好。不至于以后想你念你时看不到你,不至于未来时间流逝,你的容颜慢慢模糊。我很庆幸,庆幸这一年的寒暑假与你的日子。夏日里,你骑车带着我追寻凉爽。冬日里,你带着我买菜做菜,想把你毕生所学都授予给我。我有好多的回忆,我一点都不孤单。
你到后来赌气一礼拜不进食。我也暗暗怨你在我回来的日子里从未念我。可是在你走前两天,却突然痴痴的说,想吃地瓜粥。我兴奋地让奶奶去煮。然后喂了你吃,你有气无力却明显想狼吞虎咽。我开心又无力。你终于肯进食,过程却那么艰难。我想起我回来那天你吃了心心念念的樱桃,我那么了解你。你也许是在用你的方式在回应着我。我就再也不怨了。
生病一年多里,我从未梦见过你。在这次回家的前夜,却梦见我匆忙回家,推开房门,你撒娇的跟我说,你没事,只是想我了而已。然后被闹钟惊醒,凌晨5点踏上回家之路。在你离开的早晨,你同样与我说,你没事。然后牵着我手一起逛超市…然后我被自己惊醒。连忙跑去看你。多么神奇啊。
我骂着老天残忍,让我眼睁睁看着你痛苦,看着你离去。我从刚开始感受你的体温到最后的冰冷乃至僵硬。时间慢慢走,却不敢再怨,宁愿你无病无痛,也不要以及贪恋你陪在身边。
我与你一样乐观善良坚强。我再也没办法流下泪了。只是偶尔想起时心痛到不行,你会不会理解我?我想你那么害怕死亡的人,最后都丢下我们而去,一定是痛到极致了吧?我怎敢再挽留你。你最后几天难受的呜咽,我怎么敢再牵着你。
从此两隔,我爱你到底。老刘同志,我的爸爸。以此怀念你,我想不出什么华丽的言语了,你不可嫌弃。我这么像你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