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武灵王胡服骑射，英明决断，其子平原君也风度翩翩，一表人才……”芈姝心不在焉地听着芈月侃侃而谈，心里记挂的却是宋凝什么时候能回宫。

“我知道，那些公子都不及公子歇，是不是？”芈姝淡淡地望着芈月笑着。

“月儿想知道，姐姐的意中人会是个什么模样呢？”芈月反倒打趣眼前思绪飘渺的姝姐姐。

“我的意中人，是一个举世无双的将军，能上阵杀敌，能一辈子疼我如初。”芈姝的笑容变得甜蜜，瞬间认真起来，心中所有的审美观都是为了宋凝而定。

……

公元前338年，越王无疆继位之后，兴师伐齐攻楚，越国声势浩大，国势炽盛。

楚王得到线报，盛怒之下，在朝堂上当即封宋凝为主帅，独挑将帅大旗。众臣虽觉得让宋凝执掌帅印不妥，但也无人敢提出异议。

宋凝此番出征至今，已经两月有余。

又是一年春季，春意盎然，草长莺飞，路边桃花树缓缓盛开。

“真想喝姝儿亲手酿的桃花酿啊……”宋凝望着树上桃花朵朵，不禁思念起芈姝。姝儿的十三岁生辰将近，还不知道能否及时回朝。

宋凝与芈姝在芳兰宫花园养了一笼小白鸽，极其耐心地喂养与训练，只要宋凝超过两日不至芳兰宫，白鸽就得派上用场，否则芈姝的满腔相思就会无处发泄。

宋凝坐在营帐中，凝视着摊开于眼前的战略图踌躇不决，紧蹙秀眉，构想着高效的战术，一心盼着能早日结束这场战争。

一只小白趁着宋凝低眉沉思时悄悄飞进帐中，停在了主人的肩头，宋凝才突然觉察到小白的出现，一时间欣喜万分，手忙脚乱地从小白脚上卸下纸条，只看见了心心念念的娟秀字体:“桃花酿已成，盼君速归。”

一股暖流涌上心间，姝儿仿佛能够洞察自己心中所思，字里行间流露的都是姝儿的情意，贴心而又温暖。

……

芈姝独自在花园中闲庭信步，欣赏满园春景，枝头的桃花灼灼其华。看着不远处的小白鸽穿过枝桠，快速飞向了自己，芈姝的眼眸里甜蜜尽显。

“风晴日暖慵无力， 桃花枝上，啼莺言语，不肯放人归。”拿着宋凝的回信，细细观摩，短短几句话，却能惹得芈姝盈盈一笑，明明是因战争持久而不能回来，却说成是春风美景不肯放人归，阿凝好生风趣。

芈姝平日闲暇无事，除了将那碧玉枪练得娴熟，坐在宋凝的几案前读书，就是偶尔去宋府看望宋凝的哥哥嫂嫂。元宵节的时候，芈姝送了宋府贵重的礼品，赠予刚出世的宋禾新制的金长命锁，留在宋府吃了元宵才离去。

宋衍担忧不已，自是明白姝公主如此美意，只是为了替妹妹陪伴家人，但若传到他人耳中，怕会伤了姝公主名声，对整个宋府亦是十分不利。

……

芈姝的生辰恰逢春分时节。

日子临近，没有得到宋凝回朝的消息，芈姝以日为岁，每日焦急地等待在宫门口，备受思念的煎熬。

宋凝大败越军，斩杀越王无疆，把原来吴国一直到浙江的土地悉数攻下。捷报不胫而走，楚威王喜不自胜。

楚军全胜而归，宋凝快马加鞭日夜加急，单枪匹马在芈姝生辰前夕抵达郢都。楚国子民无不称颂宋将军的雄才大略。

宋衍收到消息，在郢都城门口迎接宋凝一起进宫，行色匆忙，宋凝来不及回府放下行装，还未卸下甲胄，着一身戎装进殿复命。

“为兄对你刮目相看。阿凝，你可以独当一面了。”宋衍驾驭着新得的骕骝，望着前面宋凝的身影，中气十足的说道。宋衍感慨万分，妹妹十七岁了，成长为一名有担当，顶天立地的女将军，自己也算是对得起父母的在天之灵。

“阿凝感激兄长的栽培。”宋凝没有停止拉动手上的缰绳，转瞬间回眸对宋衍一笑。宋衍望着宋凝绝美的侧颜，心中洋溢起幸福的波澜，只要阿凝能快乐，自己可以拼尽全力护她平安。

……

“宋氏名门，辈出豪杰，征战沙场，平定八方。今册封宋衍为上将军，宋凝为镇北将军。望宋氏兄妹不负王命，不负大楚苍生。”楚威王端坐在大殿之上，大监伫在一旁宣读大王的诏书。在场的文武百官震慑于这道诏令，宋家的地位看似从此崇高稳固，殿内群臣心内暗涌着形形色色，尔虞我诈的想法。

“末将宋衍”、“末将宋凝”，“谢过大王恩典”宋凝宋衍跪在大殿前叩首谢恩。

宋家尽显威风荣耀，此般功勋卓著，王恩浩荡，这在楚国建国数百年间，屈指可数。

“末将长子沈岸，钟情镇北将军宋凝已久，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末将代沈岸请求大王赐婚。”骠骑将军沈致突然开口，吓坏了宋凝，宋凝慌乱惊惧的神色一闪而过，很快恢复平静，微小的神态改变，却被身旁的宋衍尽收眼底。

“宋凝，你可愿意？”两人看似般配，宋家与沈家门当户对，若镇北将军与骠骑将军两家结亲，对楚国江山稳固大有裨益。楚威王虽满意，也不忘先过问宋凝的意见。

“末将已有心上人，怕是要辜负沈将军美意。”宋凝侧身朝向沈致，毕恭毕敬拱手弯腰行军礼？。沈致的不悦与恼怒尽写在脸上，但碍于面子无法发作。宋衍及时用胳膊肘撞了撞宋凝，否则宋凝下一秒很可能笑出声来。

“哦？是哪家公子？说来与寡人听听，寡人为你做主。”楚威王无视台下众人脸上的风云变换，一副对宋凝口中的‘心上人’兴趣颇深的模样。

“末将很久以前，就遇见了心上人，却有种种原因使得末将无法与她永结为好。沈公子纵然千好万好，可末将此生此世心中再容不下他人了。还请大王，沈将军切勿为难末将。”宋凝努力恢复神色，强压哽咽，在旁人听来尚且是淡定自若的。

“既然镇北将军芳心所属，寡人也不好为难她。沈将军，你说呢？”楚威王见状干脆卖一个顺水人情给宋家，只是这沈家嘛……再给沈岸另择良配，也不会太得罪。

“大王所言极是。”沈致乃两朝老将，久经沙场，深谙世事，也会察言观色，如此尴尬场面只有自己退一步才能化解，但宋凝的不识抬举，让沈致心有不甘。

……

宋凝每次班师回朝，向大王复命之后，不管身体多疲累，甲胄多厚重，第一时间必定是回芳兰宫向芈姝报平安。

宋凝踏入芳兰宫大门，芈姝没有在宫门口等候，敏锐多思的宋凝立刻惊觉到不对劲。

正殿难得大门紧闭，阴沉的气息，好似在诉说着主人谢绝任何客人拜访的冷漠，旁边竟无一名侍女或者护卫的身影。

惴惴不安的宋凝轻轻推开大门，万幸主人没有将它落锁。此刻心跳加速，脑子里一片空白的宋凝，与战场上俊俏潇洒的将军简直判若两人。

殿内弥漫着从未有过的低气压，芈姝面朝床榻，整个正殿中只回荡着宋凝的脚步声。

“骠骑将军在朝上请求父王赐婚你与沈岸，姝儿都听说了。”芈姝背对宋凝，毫无情绪的声音幽幽地传入宋凝耳里，是那么令人心疼。

“姝儿……”宋凝已经抬起的手又瞬间落下，不愿强迫姝儿面对现在的自己，任何时候，都不能让姝儿为难。

“阿凝要嫁，就嫁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盖世英雄，他会对你很好，给你一个幸福的家，你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那个孩子会和你一样可爱……”芈姝依旧温柔，不细细听觉察不出声音中的颤抖，背影越发显得单薄，楚楚动人。

“姝儿这话是要来刺阿凝的心吗？”宋凝不可置信地看着心上人的背影，如此伤人的言辞用温柔的声音娓娓道来，更加令宋凝心疼。

“……”

“阿凝一生除了姝儿，不会再有别人了。”宋凝此言如雷贯耳，犹如一颗颗陨石，落在芈姝的耳里，心中，每一个字，都刻下一道沉重的印痕。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这不过是誓言，我们无法实现的誓言。”芈姝任凭眼泪不停地往下流，眼睛紧闭，贝齿紧咬住下嘴唇，竭力遏制住眼泪，宋凝没能听见一丝芈姝的哭声。

“我说可以就可以，我的姝儿要相信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宋凝右手一拉，直接把芈姝拥入怀里。芈姝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讶得心跳漏了一拍，忍不住轻哼一声。

宋凝可以面对战场上的血肉横飞，尸横遍野。可以处理官场上的口蜜腹剑，尔虞我诈……看见芈姝的眼泪，心脏却像遭受了重创一般疼痛，让心爱的女子流泪，太懦弱无能。

芈姝将头深深埋在宋凝的拥抱中，甲胄的冰凉刺骨，恰好能为芈姝软惜娇羞的脸庞降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