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生弟说刘金重男轻女是对的。
刘氏韩玉生第一胎时,为什么取名叫招弟?不就是想要个儿子吗?可是当一九五八年阴历四月初五那一天母亲出世了,结果又不是儿子。怎么办?刘金听说邻村有个姓贾的算命的,在附近还小有名气,所以虽然他姓贾,但被人们称为“算命真”或“算命准”。刘金就花了点钱,把他请来了家里,让他看看家里有哪些东西是不恰当的。“算命准”说没有什么不恰当的,不过我想问一下,你第一个女儿叫什么名字?刘金说,叫刘招弟。“算命准”说,哎呀!怪不得你没有儿子呢!若越想要儿子,越不能叫这样的名字,太过明显,送子观音是会不高兴的。你若听我所言,此女姓名断不可再起和她大姐姓名类似的。那样的话我敢保证日后你定会有儿子。还有自古以来,每个人命中都有属于自己的一把锁,而钥匙全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当然只有自己才能打开自己的锁,也只能打开自己的锁!我只能指点到此,再言就泄露天机了!好了,就说到这里吧,我该回去了!刘金把“算命准”送出门。
当天晚上,刘金躺在炕上思考“算命准”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始终想不明白,于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快天亮了,才磕蒙了一下。
直到吃饭时,刘金仍在想“算命准”说的话,结果被母亲的姥姥韩珍珠看出来了,问,你怎么了,跟失了魂儿一样?
刘金说,昨天您不在家,我把邻村俗称“算命准”的姓贾的算命的请来,看看咱家那的位置不太好,导致没有儿子,顺便给咱指点指点。
韩珍珠说,那他说什么了?
接下来,刘金把“算命准”的话向母亲的姥姥韩珍珠说了一遍。
母亲的姥爷韩义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提到锁子,会不会是跟锁子有关系?
刘金说,可能吧,我也不知道呀!
韩义说,锁子,锁子,对了,锁子是硬的。干脆就叫“锁硬”吧!
韩珍珠说,“锁硬”听起来还行,可那个“硬”我觉得不太好。不如换成穆桂英的“英”,希望她长大后可像穆桂英一样有容貌又有本领。这样既好听又有深层寓意。你们觉得怎么样?
刘金说,“刘锁英”,好名字,就叫它了!
等到韩玉第三胎生下来,一看,又是个女儿,又看到正在韩玉身边熟睡的刘锁英。然后夺门而出,来到院子里,正在院子里玩的五岁女儿刘招弟,小跑到刘金跟前。眨着眼睛问到,爹,娘给我生了个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啊?
刘金正生气呢,吼到,全都是丫头片子,给我到一边玩去!
——哇——哇——刘招弟被吓哭了。
听到哭声从韩玉房间出来的韩珍珠说,再有气,也不能那孩子撒气啊,孩子这么小懂什么,把她吓哭又有什么用啊?
刘金一屁股坐到地上,说,什么“锁子”,什么“算命准”,“算命真”,不是姓贾吗?干脆叫“算命假”,得了!一看就是个假的算命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骗子,你说我怎么就信以为真了呢?还取名叫“刘锁英”,我看叫啥都没有用!
韩珍珠说,你给我住嘴,得罪了四方神灵,再想要儿子,你门都没有!
刘金说,我这辈子算是不指望有儿子了!我们老刘家就要绝后了!
刘金说完,站起来,就向外走。
韩珍珠说,你干嘛去?
刘金说,我去买点酒喝!
韩珍珠说,你给我站住,你没听过老话说得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该你有儿子,早晚一天你都会有的。命里注定你没有儿子,怎么折腾也不会有。所以,日子还是要过得。来,抱着招弟,我赶紧做饭,一会儿你爹就该回来了。都饿了一天了,还有玉儿身体还那么虚弱,还有孩子,那个都需要吃东西,我得赶紧做饭!
刘金被说服了,领着招弟帮忙烧火做饭。
这次取名为“想弟”。
转眼间,韩玉早生第四胎了。生的时候,刘金一直在门外不停地踱步,嘴里还不停地祈祷,老天爷,保佑这一胎是个儿子吧,我求求你了,如果这一胎是个儿子的话,我愿意折寿十年。老天爷,求求你了,……。
——哇——听到了,孩子的啼哭声。等到韩珍珠出来,刘金问,是儿子吗?
韩珍珠没有说任何话,只是神色凝重地慢慢地摇了摇头。
刘金看到韩珍珠摇头,知道了又不是儿子,但这次情绪却没有失控,或许是没有表现出来,也可能是因为习惯了“不是儿子”,也或许是内心真的失望透顶了,不再幻想会有儿子了,同时,也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所以,知道结果后,告诉韩珍珠说,娘,好好照顾玉儿,让她好好休息。今天,我来做饭!
在院子里看着招弟,锁英,想弟玩的姥爷韩义说,这次看来真是把刘金的心伤透了!连发脾气都不想发了。
韩珍珠说,可能真是命中注定没有儿子!这都是命啊!
可能是习惯了,也可能是还抱有一丝希望,给这个孩子取名为“生弟”。
又过了一年,韩玉又怀孕了。韩珍珠看着女儿的肚子和她这次怀孕期间想吃的东西的口味,自己暗笑,然后跟韩义说,我觉得女儿这次怀的是和男孩。
韩义说,真的?你没搞错?
韩珍珠说,应该是没搞错。百分之八十是男孩。不过先别和女儿和刘金说,尤其是刘金,万一不是的话,不就空欢喜一场吗?对他们的打击,尤其是对刘金的打击不更大吗?
恰巧那天,刘金想让韩珍珠给他缝缝一件灰色的裤子,走到门口,听到了他俩的对话。本来想冲进去,问个明白,后来又想,娘是在为我考虑,我若是这样进去,等生出来又不是儿子,娘也没有面子。索性,等生了,再说吧!于是,刘金拿着裤子轻悄悄地回到了自己屋里。
自从那天听到韩珍珠说的话,希望的火苗又重新被点燃,什么活都抢着干,干什么活仿佛都有使不完的劲,烟也几乎不抽了,还乐意跟几个女儿玩。好像是想要好好表现,这样好让老天爷可怜可怜他,赏赐给他一个儿子;也仿佛,已确定这一胎是儿子,他要多做些好事感谢老天爷的眷顾。刘金周围的人都感觉他变了一个人似的,有的还说是不是被什么附体了。
终于迎来了第五胎降生。刘金,又开始做以往重复过多次的动作,不停地踱步,不停地祈祷。在他的踱步声中和祈祷声中,孩子诞生了。
韩珍珠满手鲜血的跑出来,用颤抖的声音说,生了,生了,生了个大胖小子!
刘金激动地说,真的吗?没看错吧?
韩珍珠说,真的,真的!看清楚了。
刘金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眼睛里饱含泪水地说,老天爷,谢谢!谢谢!没让我们老刘家断后。哈哈,哈哈,哈哈!大笑了三声,然后他咚一声,仰面朝天地倒在了地上。
韩珍珠跑过去,扶起他的头,掐他的人中,一会儿刘金醒了一下,说了句,你是谁?然后又晕了过去。
自从那天以后,刘金的精神就有些恍惚,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时,就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还干活干活,该吃饭吃饭;当糊涂时,谁都不认识,撒泼打滚,跟三四岁的孩子一般无二,连筷子都不会用,还需招弟喂他吃饭,更别提干什么活了,只要他听大人的话,安安静静地在一个地方待着,都觉得烧高香了!刘金这是被有儿子的喜悦沉重地打击到了。因为已经有了儿子,所以不再求儿子,转而求财。因而取名为“招财”。
又两个春去秋来,韩玉马上要生第六胎了。可是这几年韩玉像兔子一样一窝一窝的连着生孩子,身体已经有些虚脱,加上在雪地里摔了一跤,这次生孩子有些吃力。不幸的事情发生了,大出血。费了好大的劲,最后保住了大人和孩子。但韩玉的身体彻底地垮了,日后每天都需吃药调理。
在生完第五胎招财的这两年里,地里的庄稼连续两年大丰收,这让家中的生活水平得到了一些改善。刘金觉得是取名字的原因。因此给这个孩子取名为“进宝”。
老刘家没有断后,有了两个儿子。这会不会和“算命准”的话有关系,是不是和给母亲取名为“锁英”有关系,毕竟当年人家“算命准”说的是,若听他之言,“日后”定会有儿子,而不是第三胎一定就是儿子。但这谁又能说得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