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去电影院看了是枝裕和的《小偷家族》,这部电影口碑不错,看完的确觉得不虚此行,超级值得。比同时期的商业电影好看不是一点点,应该说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这种能够给人带来思考和反思的电影着实不多,所以也格外珍惜。
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小男孩祥太和他的“爸爸”像往常一样到超市“采购”(偷)日用品,在回家路上的一间公寓的角落带回家一个满身伤痕的小女孩(树里),这个小女孩的到来,为这一家人增添了许多欢乐,也正是因为这个小女孩,让这个原本和谐融洽的家庭四分五裂。
这一家人和普通生活在底层的人家没什么区别,一样的落魄、一样的贫穷、一样的会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偶尔也会有家庭成员的温暖关怀。这个家庭里有奶奶、爸爸、妈妈、姑姑、哥哥以及新来的小妹妹。他们靠着老人的养老金以及打工的微薄薪水度日,偶尔日子难过的时候会偷点东西,对他们来说偷东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如果没有小女孩的到来,也许他们会一直这样安稳地过下去,像正常家庭一样。然而,因为这个小女孩,祥太第一次对自己做的事情(偷窃)产生了质疑,他不想让小女孩做同样的事情,在看到爸爸妈妈对待去世奶奶的做法以及开心地数奶奶留下的钱的样子后,他做了一个决定——故意被警察抓住。
被警察抓住之前他们是一家人,他们一起去海边玩耍,一起在夏日的夜晚听看不见的烟花声,新来的小妹妹和哥哥一起玩游戏、捉蝉、学偷东西,也许那是小女孩出生以来最开心的一段时光了吧。被警察抓住之后,他们这个小家庭彻底分裂了,在那看似平淡的生活背后,隐藏着一个又一个秘密。
原来他们原本就不是一家人,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倘若不是有警察介入,谁又能说他们不是一家人呢?
他们都是一群被原生家庭抛弃,一起抱团取暖的人,他们在一起的短暂幸福的时光就像阳光下的泡沫,一戳就破。这样一群见不了阳光的人,常年生活在阴暗里的人,在一起却能给彼此带去温暖,这份温暖是他们渴望已久的,同时又是如此的脆弱,不堪一击。
当这些人重新回到原本属于他们的生活中时,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那么悲凉,仿佛他们曾经的幸福只是一个梦,梦醒了,每一个人又要重新开始孤独的旅程。
警察在询问小女孩时,关心的只是女孩被诱拐的事实。他不知道小女孩在这个家庭中感受到的温暖,带她回家只是为了让孩子吃点东西,不让孩子回家只是因为孩子不愿意。他不知道女孩的亲生父母在家怎样虐打她,一对孩子丢了都不会报警的父母,是否真的值得托付。
影片结束时,小女孩又回到了曾经遇到那对“父子”的地方,她的头发又长长了许多,没人给她打理,小小的身板又瘦弱了,也许胳膊上还有新的伤痕。她一个人玩着弹珠游戏,唱着在那个家庭里学到的歌,她试图踮起脚尖看围墙外面的世界,也许在期待着某个人的到来。
看到这里,莫名觉得心痛。小偷家族不该是小女孩待的地方,可她原本的家庭也没有好多少,甚至说更加恶劣。虽然衣食无忧,不用偷窃,但精神和肉体上的伤害却是成倍地增加。
影片的整个节奏都是缓慢平和的,看的时候有很多复杂的情绪,也会有一些不明白的地方,现在回想起来很多疑问都有了答案,而且越想越觉得残忍悲哀。
我并不是很清楚是枝裕和导演主要想表达什么,是想用善来伪装原本的恶,还是用恶来衬托善?影片中并没有明显的好人坏人之分,善和恶似乎界限更加模糊了。你无法坚定地说某个人是坏人,某个人是好人。
影片中男女主人曾经杀过人,偷过东西,就地掩埋去世的老奶奶,理所应当地贪了一些老奶奶的养老金,这些是恶。但他们同时也赡养了老人,养育了不是自己的孩子,让那个被父母虐待的小女孩体会到了来自陌生人的“母爱”,这些是善。
当善和恶同时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时,你还能清楚地说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吗?这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世界,善恶有时是同生共体的,每个人都是别人生命中的局外人,我们无权简单评判一个人的好坏,仅仅依靠法律和眼睛看到也许并不可靠。
影片中另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是,依靠血缘关系维系的家庭一定牢靠吗?孩子待在亲生父母身边就一定是最好的安排吗?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爱孩子的,维系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是爱,如果没有爱,再亲的血缘关系也都是徒劳。
是枝裕和曾说“电影的存在并非为了审判个人,导演也不是上帝和法官。设计一个坏人,故事也许就变得黑白分明,但我认为不这样做,反而会让观众将这个问题带回自己的日常生活中反复思考”。这部电影,完全符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