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太冷了,一连几天的大雪。低矮的屋檐下,被风卷来的积雪,仿佛要把这摇摇欲坠的茅屋埋掉。窗户纸上厚厚的霜,屋里整天黑咕隆咚的。
结了霜的窗户纸,使原本透气的地方,变得硬且空隙更大,风贼嗖嗖地钻进来,又冷又急。低垂的屋檐把阳光挡住了,或者,外面根本就没有太阳,秀禾顶着冷风, 用一只眼睛瞄着外面,一样的阴沉沉。
快过年了,秀禾看着破窗户。这天什么时候能暖和呀?她叹了口气。盖着破被,蜷缩在炕头。虽然守着火盆,可身上一件破单袄,依然无法抵御窗口透进来的冷风。
“要是爹活着,过年了,我是不是也会有一条裤子。”秀禾想着,想起爹,觉得浑身更冷了,心里都在颤抖。
十二岁的秀禾七岁没了爹,跟娘相依为命。姐姐们出嫁了,四个哥哥都分家另过。
娘下地做饭了,秀禾只能坐在炕上,因为,就一条棉裤,娘俩只能换着穿。
昨天舅舅来了,吓得秀禾急忙跑进里屋柜后。
“刚才那是秀禾吧?”舅舅说。“都是大姑娘了。”
“唉!”娘深深地叹了口气。“穷啊!没啥穿。”听见娘的啜泣,秀禾的眼泪瞬间流下来。
“马上过年了,给你送点面和豆子。唉!家家都不好过。”舅舅安慰着娘。“秀禾,出来,让舅舅看看你!”舅舅冲里屋喊道。
“别叫她了,没穿裤子。”娘终于哭出了声。
秀禾此时,心好冷,浑身不住地哆嗦。听见娘哭了,她心里更加难过,使劲地哈着手,里屋真冷啊。
舅舅走的时候,秀禾觉得自己快冻僵了,腿麻的都不会走了。
娘不停地给秀禾盖东西,家里的破布,破单子往秀禾身上蒙着,手伸进被里,不停地揉搓秀禾冰冷的腿和脚。心疼的唉声叹气。
“几天就过年了,家里一定还会有人来。”秀禾想:“这样的躲避,这样的寒冷,这一正月不知要有多少回。”秀禾把头蒙在破被里,她不敢抽泣,怕娘听见了难过。
娘四十三岁守寡,不知怎么艰难地把孩子们拉扯大,这其中的辛酸,秀禾岂能不知,秀禾怎么能让娘为她流泪呢?
贫穷可怕,可是窗外不停钻进来的冷风,比贫穷更加难挨。娘俩没事时,就抱在一起相互取暖。秀禾觉得,只要在娘怀里,就不觉得冷了。
老哥国军是木匠,他一直在外给人干木匠活,三十早上,终于停工往家赶。攥着那一点工钱,他在集市上来来回回地走着,看着,心想:“给娘和小妹买点什么呢?”
吃过晚饭,国军向娘的茅屋走去。
“娘。”
听见老哥的声音,秀禾急忙把头蒙上。
“呀!你回来啦!”娘见到国军急忙说。“快来烤烤火。”
“秀禾躺下啦?”国军坐在秀禾头上。“秀禾起来,你看老哥给你买什么了?”
秀禾心中一喜,心想:“老哥给我买什么了呢?”
“快起来试试!红色的。”
当秀禾抬头看见老哥手里的东西时,瞬间惊呆了。她一下子蒙住了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咋了?咋了?”国军惊慌地拽着破被。
娘嘴唇颤抖,无言地看着。
秀禾死命地扯着被,大声地哭喊:“我连裤子都没有,穿新袜子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