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江枫是一家物业公司的主管，30岁，已婚，除去没有孩子外，也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成功男士。他平时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只是喜欢在工作结束的时候，去公司附近的酒吧略作消遣，当作对自己一天辛苦工作的犒赏。
本市最有名的酒吧一条街，就在江枫所在公司的附近。因为地处中心，客流量大，所以这条街的酒吧更新换代极快，竞争也激烈。为了吸引顾客，酒吧的装饰都尽量各有特色。风格特异的店面装饰着整条街铺，也成了别处酒街不常有的风景。
今天，江枫如往常一样加班到傍晚。公司的新员工都已经按时下班，倒是江枫这个主管还在拼命地加着班。昏黄的阳光即将消融在夜色之中，连续工作了一天，即使正值壮年，江枫也同样感到疲惫。
“不如今天先去喝一杯吧。”收拾好工作上的文件，江枫对着镜子梳了梳新换的发型，心里想着。他知道妻子应该还在家等着他，不过他看来对此也毫不在意。
因为错开了下班的高峰期，江枫很快就驱车到了本市最负盛名的酒吧街。华灯初上，出来喝酒的人并不是很多，只有三三两两个高中生，想趁着人不多时偷偷作乐，剩下最多的，可能就是像江枫这样奋斗在一线的年轻人。
停好车以后，江枫扫视着这条宽阔的街道。虽然才刚满三十，但高中毕业后就出来混迹社会的江枫，看待喝酒这件事已经十分简单了。年轻的时候他喜欢吵闹的气氛，而现在他只想去常去的那家清吧，安静地喝酒。
那家清吧在长街的最顶头，装修简单而不失温馨。但因为气氛不够喧闹，店里的营业一天不如一天，租金的日益高涨使得店里的老板也每每都在向江枫抱怨。
江枫向着清吧的方向走着。再过一会儿，这里马上就要变成全市最热闹的地方。经常行走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江枫有时也会思考，自己会不会太孤独了一些。江枫二十岁就结婚了，妻子大他五岁。比起工作，十年的感情生活更让他疲惫。
今天的路程仿佛格外远。江枫想了很多，才走到清吧的门口。
不过今天似乎与平时不同。
一间外观古朴的小酒屋就这样出现在了清吧的旁边。陈旧的招牌仿佛它上个世纪就在这里。“以前怎么从没注意到。”江枫心里犯着嘀咕。也许是繁复的装修风格看的多了，酒屋走着极简主义的风格的招牌吸引着江枫。头顶黑底金字的木质牌匾上面写着：秘密交换酒吧。
没有缠绕霓虹灯的电线，在周围一片光彩的辉映下，黑色的招牌显得十分不起眼。不同于其他酒吧的玻璃门，这间酒屋还用着实木门，上面有一些繁复的花纹装饰。
二、
江枫自己可能也没有想到，他会因为牌匾上的【秘密交换】而改变了自己的喝酒地点。
推开大门，江枫往吧台方向走去。房间很大，也很暗，只零散地摆放着几张木头桌椅和一个长吧台。与平常酒吧的吵闹不同，这间酒吧十分安静。房间角落昏黄的灯光不断地闪烁着，勾勒出在卡座喝酒的人影。不知什么时候，酒吧的门悄悄地关闭了。
江枫径直走到吧台。吧台上立着一盏闪烁着微弱光芒的灯台。一位擦着杯子的服务生站在吧台后面。
“请坐。”擦着杯子的人影说话了。声音不大，有着令人舒适的磁性。
“你这儿都有些什么酒啊？”江枫坐在吧台前，他眯起眼睛，努力分辨着人影的长相。
“这是您的菜单。”依旧是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随着菜单的传递，江枫才看清了人影的手：白皙且修长。
江枫仔细地看着酒单。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酒单：所有的酒水没有图片，最重要的是，每一个名字后面都没有价格的标注。而在酒单最底下，写着一行大字：
每一杯酒，换取你的一个秘密。
这倒是新奇，不要钱的酒吧。“请给我来一杯这个。”江枫手指着菜单，对着人影说道。在江枫心里，他已经将这间酒吧的诡异气氛归结为一场营销：打造特殊的氛围来吸引顾客。
不得不说，这种手段的确有奇效，至少对于江枫来说。服务生得到指令后，缓缓地退出了灯光的范围，似乎这家酒吧连调酒过程都是神秘的。江枫支在吧台上，虽然灯光很微弱，但他还是能感受到吧台很干净，没有其他酒吧那样的酒渍。
四周卡座的顾客依旧保持寂静，酒杯与桌子轻微的碰撞声消匿在黑暗中，人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摇曳。整个酒吧仿佛只有一个服务生，吧台后面的那个消失了以后，江枫一个服务生都没见着。
等待的时间是最无聊的。江枫掏出手机，看了看最近的新闻：【私人别墅因电线老化，引发火灾导致年轻女富豪死亡】【女子轻生，见前男友从楼顶一跃而下】【XXX与男星私会】一则一则的新闻扫视而过，江枫突然觉得这个社会似乎只有这么点事，无聊的新闻。
所幸酒很快就上来了。服务生隔着吧台把酒推给了江枫。酒杯下边压着一张A4大小的黑色纸张，纸上还摆着一支自动笔。
“您可以先喝酒，然后将您的秘密写在纸上，支付您的酒钱。放心，我们不会泄露出您的任何秘密。”没有等江枫发问，服务生就自顾自地说完了他的台词。江枫点头表示明白，端起酒杯仔细地打量着。
酒杯很大，琥珀色的透明液体在玻璃杯中轻微地晃动，大个的冰块漂浮在杯中，只露出一点晶莹的角。弥漫的一点酒气散发着诱人的味道，让江枫转移不开鼻子的注意力。他突然觉得，用一个普通人的秘密来换这样一杯酒，应该算很值得了。
吧台后面的人什么时候消失已经记不清了，江枫啜饮着杯中的酒。冰洌的酒水顺着江枫的喉咙流进了他的胃，一股暖意紧跟着绽放。江枫形容不出这种味道，他只觉得，自己以前的酒都白喝了。
酒没的很快，随着最后一滴酒进入嘴巴，江枫的大脑也不听指挥了。就好像天赋一般，虽然已经不能行走，但江枫依旧摇晃着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秘密。
三、
我是江枫。1987年我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我三岁那年，我的父母因为一场意外的火灾去世了，我成了孤儿。
金色的字体在黑色的A4纸上格外的显眼。江枫此刻已经睡倒，而他的手仍旧不断地写着。
我的亲戚都不愿接纳我，我在孤儿院度过了我的童年。我觉得每一个人都对我怀有敌意，我对这个世界也充满敌意。为了活下去，我念完高中选择了在社会上闯荡。二十岁那年，我结识了我老板的女儿。为了发展，我成功钓到了她并娶她为妻。
但是我讨厌婚姻，我也没有朋友，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下去。我想看到那些穷亲戚为了巴结我的丑恶嘴脸。五年前，妻子检查出不能怀孕。从那一天起，我染上了家暴的瘾，殴打妻子的快感，让我兴奋。我一直威胁她不许她说出去，否则我就杀光她的家人。我不怕，我从来不怕，因为我只有我自己，我永远是一个人。
随着最后一个句号收尾，黑色的纸被一只白皙的手抽走。酒屋的门悄悄地开了。
四、
江枫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在清吧的门口，正打量着旁边的电线杆。
“今天怎么晕乎乎的。”江枫对自己今天的状态感到奇怪。四周的人越来越多了，纷闹的人声吵的他异常烦躁。丧失了喝酒的兴趣，现在只有一件事能勾起江枫的欲望。想到妻子伤痕累累的身体，江枫的额头抑制不住地流下了汗珠。
从这里驱车回家大约需要三十分钟。江枫把车开的飞快，不知道怎么回事，对于家暴这件事，江枫今天欲望格外地高涨。
几乎是用砸的，他用尽全力敲着家门。江枫年前买了相对偏僻的独屋别墅区，虽然安全保障不太好，前些天有家住户还发生了火灾，但用来干坏事却是地利。
妻子打开了门。江枫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关死了屋门。随着一声沉闷地响声，江枫的妻子捂住肚子倒飞出去，不受控制的身体撞在楼梯的台阶上。江枫没有停歇，他上前一把揪住妻子的头发，用力地将妻子的头磕在楼梯上。江枫的笑声掩盖了妻子的一切喊叫，他觉得他现在是一位掌控生死的帝王。
肆意狂暴的发泄将近半个小时，妻子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以往，江枫怕妻子的家人看出来，下手隐蔽。但今天的江枫似乎压抑不住内心的火焰，下手只重不轻。在连续半小时的暴虐之后，江枫也疲累了。粗重的呼吸和干哑的喉咙让他想要寻一杯水喝。江枫踢开妻子，一步一步地走向厨房。
在厨房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玻璃杯。杯子很大，琥珀色的透明液体在杯中轻微地晃动着，大个的冰块漂浮在杯中，只露出一点晶莹的角。弥漫的一点酒气散发着诱人的味道。江枫开灯的一瞬间，就被这杯酒所吸引了。他走到桌子前，出于对水分和酒精的极度渴求，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冰洌的酒水顺着江枫的喉咙流进了他的胃，一股辛辣的灼烧感也接踵而至。江枫捂住喉咙，大口地呼吸着。他感到嗓子快要冒烟了。他摇晃着打开水龙头，低下头去吞咽着冰凉的自来水，企图缓解灼烧感。但并没有停止，相反痛苦扩散到了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江枫感觉自己在燃烧，他控制不住地用指甲抓挠着自己的皮肤，一道道血痕出现，像极了妻子身上的鞭痕。
江枫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了。他知道妻子在酒里下了毒。“她明明是个那么软弱的女人。”江枫想着。在最后的黑暗到来之前，他看到了昏黄灯光下摇曳的人影，用白皙修长的手将一份黑色的纸塞入他的口袋中，他极力眯着眼睛，却发现他依旧辨认不出人影的模样。
为什么会用依旧呢？这是江枫最后一个想法。
五、
法院对江枫案的判决很快。江枫妻子最后被判有期徒刑三年。虽然丈夫对自己有着长达五年的家暴史，但对于这个判决，江枫的妻子并没有提出上诉申请。她真的累了，况且这样的判决结果对她来说的确算不重。造成轻判结果的关键性证据就在于警察在江枫尸体上发现了，江枫亲笔所写的家暴承认书。
但江枫身上为什么会带一份承认自己罪证的黑色纸张呢？十年接触，她到最后也没有想明白。
可能他就是这样变态吧。她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