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寒嬷嬷
一
我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徽州女子。此生惟愿相夫教子,可惜……
大红花轿颠簸着把我抬进这高墙深院时,我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日后斜倚在美人靠上日夜颙望会是我此生无法摆脱的姿态。我与我的夫君仅有一夜的恩情,却让我在余下的岁月里过活成笼中鸟、缸中鱼。徽州女子浸入骨髓的温婉贤淑使得岁月并没能成功将我变成一个怨妇,长年累月的寂寞没有得逞,只好退而求其次,将我染成一个油纸画上低头数落花的憔悴思妇。
“青春一夜而过,一生等于石头。”我时常梦见我在张望等待,最后成了一块贞节牌坊。我怕。
又一年过去了,我把第二十个纪岁珠小心翼翼锁进箧盒里。好累,好想睡,做一个再也不醒来的梦。梦中良人归来,笑帮我把花戴……
徽州妇人吟
一方红轿抬进庭院深深,
一对喜烛剪尽一生青春。
佳人无知痴笑,
无料此后经年独倚美人靠。
良宵一过此生见不得。
原来你是客。
徽州商人游山玩水打赏一掷千金。
徽州妇人几日刺绣辛苦赚得几文。
为何?
谁人能说?
二
我是千万扬州瘦马中的一个。
出身贫寒,因相貌姣好,六岁被牙婆买走,认为奇货可居,养于深闺中,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待来朝卖与附庸风雅又好色的富商大贾,赚个好价钱。日夜被教导怎样端茶送水、婉转承恩、逢迎淫巧。十年如一日地裹足、束腰。只为迎合那些脑满肠肥的男人们畸形的喜好。
等待我的不外乎两种命运:一,嫁于富商,作妾作婢。二,卖与秦楼楚馆,为娼为妓。我从不相信爱情,世上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全是世人的自欺。我在等待着死亡,被富商的大老婆骂作贱人、狐狸精,并打死投入井中,抑或在烟花之地待年老色衰之际发霉腐烂。两种结局于我来说都一样,无好坏之分,我只是在等,等一种我也不知道的东西。
扬州瘦马吟
骄姿生于贫家,
祸福一念之差。
美人被喻瘦马,
任人明码标价。
小姐公子鬼话,
宁伴佛灯古刹。
三
我是一个精明的徽州商人,无利不起早的商人。
二十年前,我就已在老家娶有一妻。她是个典型的徽州女子,相貌几乎都已忘记。娶她是为了了却父母的心愿,我可实在不想担上不孝的罪名。不过这是一件很划得来的买卖,她可以替我日夜侍养父母,而我只需出很微薄的聘礼就足够了,比买个丫鬟划算多了。
在这个世上我最爱的就是钱。它可以使我吃山珍海味、穿绫罗锦缎,让别人都曲意逢迎,只要我高兴,我可以娶无数个小妾供我玩乐,扬州瘦马想买几个买几个。我唯一的愿望就是我能活得长一点,再长一点。
徽州商人吟
徽州商人不恋家,
五湖四海把钱抓。
千金一掷买瘦马,
哪里顾及故人花。
金银珠钗酒与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