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刘家村最近有些风言风语,关于黄奶奶的,其实老一辈的以前有点疑惑的,不好说破。现在这话不是别人说的,是她家里人骂出来的。
听听,刚吃过早饭不久,冬天里的人还懒洋洋的,听到那个声音那个事情,大家就来精神了,不禁慢慢踱步过去了。
黄奶奶家里又传来尖锐的女声:“别在我面前充长辈!你也有脸!丢人丢尽了,我都替你们家臊得慌!”
然后是一连串的脏话,听到的人又摇头又有点兴奋,就是骂小辈的这样骂也骂不出口呀。这可是黄奶奶的媳妇小翠骂她婆婆黄奶奶呢!
黄奶奶在邻居正探头探脑的时候,走出了门。她短发,侧分,厚的一边用一根黑发卡夹住了,脸上额前光溜溜的,穿着一身蓝布衣服,看着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
黄奶奶对上了邻居们复杂的眼光,没有笑,脸色反而从容了些,挺了挺胸,往村长家走去。
村长的夫人正在麻将桌上和几个人和着麻将,见了黄奶奶,众人看了一眼,互相对视一眼,会心地一笑。
“请问,村长在家吗?我找他有点事情。”
村长夫人抬头看着她:“他在村部开会呢,黄嫂子,家里为个鸡毛蒜皮吵个嘴,让让就算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也不好管,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笑着点头。
黄奶奶看着村长夫人说:“我找他是为别的事情,我走了,你们接着打吧。”就转身出来了。
身后,几个脑袋一起转过了,看着黄奶奶走了出去,对视一眼:“那还有什么事情?”
黄奶奶脚步慢了下来,若有所思,走到村后头最拐角的房子前,这座房子整个是土灰色,跟村里人家宽大瓦房一比一点都不协调了。
她伸手摸摸墙壁,灰尘簌簌地往下掉。透过窗户看进去,灰蒙蒙的,堆着一些杂物。
黄奶奶转身往村部走去,身后有着几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扫着。
路上,黄奶奶就遇见了村长。本家的,按辈分年龄是那个死鬼的远房堂弟。
“村长,我找你问个事情。”黄奶奶看着村长的脸,还好,没有那种笑容。不过有也无所谓,这几年,她见怪不怪了。
“你说说看。”
黄奶奶说她跟媳妇小翠一块过不下去了,要分家单过。一个屋檐下也不行,想搬进村后头那个放杂物的屋子。
村长原先看着田野,沉吟了一会,看着刘奶奶:“那是原先刘柱的屋子,队里修过了放了东西。要是刘柱回来了呢?”
黄奶奶眼睛别开了:“我租,他回来了再说,我也不是要占那屋子,只是想住着,不然哪里去?”
村长又看着她:“要等义根回来吧?”黄奶奶摇摇头,村长答应了。
那个屋子有两间,村长找了几个小伙子把杂物搬走了。在众人的嬉笑里,黄奶奶开始打扫房屋,找人修补,搭灶台。
小翠站门口皮笑肉不笑:“不要脸了吧!还搬他家里来了,你老不正经也就罢了,想想你儿子还要不要脸!”
“只怕他早死了,你等着跟鬼快活吧!”小翠声音越来越大。
黄奶奶不吭声,就搬进去了。
2.
这两年,黄奶奶习惯了被骂了。
也不知那个死鬼丈夫怎么回事,原先虽然磕磕碰碰的也常吵嘴打架,骂她不要脸,骂她不是东西之类。还是跟别人家吵架差不多。
两年前那死鬼刘老头出了一趟门,回来就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黄奶奶莫名其妙。
大夏天的,晚上有些热,黄奶奶替他打好了洗澡水,拿好了衣服,让他洗澡。
他刚刚试了水就叫了起来:“你这个不要脸的野人,你想烫死我呀!”
黄奶奶虽然生气,也没有在意,伸手去试,被刘老头一把拖住,打倒在盆里,溅起一地的水。
刘老头还在嗷嗷叫着:“你早就在盼着我死了吧!我挡了你的路吧!”
黄奶奶爬起来,老头睁着大眼又要扑过来,儿子已经在外面敲门了:“妈!怎么啦?”
刘老头恶狠狠地叫着:“滚!哪里来的王八羔子!”
黄奶奶吃惊地看着老头,老头眼布血丝,袒胸露背,她低头走了出去。听到身后水哗倒在地上,从她脚边漫了过来,她没有回头。
自此,老头就像被鬼迷了一样,骂得厉害,骂得嘴角冒泡:“也是我倒了八辈子霉,找了你这么一个破鞋!婊子!”
黄奶奶当着新进门的儿媳妇,不好对骂,忍气吞声。
老头再后来就跳着脚骂得更难听了:“你这个烂×,你以为我不知道呢,你爬到刘柱的床上去了,我养了个野种!”
黄奶奶看着媳妇看她的眼光渐渐不对了,开始是同情的,后来是嘲笑的,再后来是居高临下的看不起。
刘老头后来说头疼,走路也不太行了,儿子带医院去检查,是脑瘤。
人渐渐消瘦,骂人却越来越凶狠,骂黄奶奶偷人养汉,骂儿子是杂种,骂得整个村子都听得清清楚楚,就有了风言风语。
刘老头病死了。儿子尽了孝子的礼发送出去了。黄奶奶在家似乎心虚起来,坐在房间里,对着那个旧的大床沉默不语。
儿子义根走了进来,看见母亲的头上黑发卡上夹了一朵小白花。
“妈,我要出门打工去了。爸走了,只怕小翠嘴碎,你老不要放心上。”
黄奶奶站起来,看着儿子,欲言又止。儿子没有问,也没有多说,就走了。
儿子前脚走,媳妇后面就变了脸。也像鬼上身一样开始骂。
黄奶奶帮着带孙女,孙女哭了,小翠也骂:“不想带,这可是你亲亲的孙女,不是哪里偷来的!”
带着孩子在外走路,回去迟了就是偷人养汉去了。
黄奶奶要单过了:“我老脸不要紧,小孩子听着像什么呢?我走远一点。”
黄奶奶就搬过去了,村子里背地里就又说起了从前。
从前黄奶奶初嫁时,美丽能干。
3.
黄奶奶生在三十年代末,小名叫菊花。家里是种田的,上面有祖父母,还有哥哥姐姐弟弟一大家子,那时候生活都差不多,养活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
幸福是奢侈品,他们家是从来不奢望的。
孩子们大了,婚姻大事提上了日程。首先是托媒人给大哥找老婆,可是家穷张嘴要吃饭的太多,人家瞧不上,父母看着干着急。
有个老山里的人含糊着答应了,不求彩礼多少,不过有条件,他们家也有个光棍大哥无人问津,要一起办喜事,女儿出门媳妇进门。
姐姐就被父母换亲了,替菊花换了个嫂子回来。万幸姐夫也就是家穷人丑,人倒是不坏,姐姐虽有怨言,为了家里的大事,老老实实进山过日子去了。
可是嫂子看不上菊花的哥哥,也看不上这个家,搅得家里不得安生,还常常往外跑。菊花一家人跟着到处找她回家,回家就吵嘴打架,菊花的爸爸妈妈常常夜不能寐,唉声叹气。
菊花看得胆颤心惊,不知道什么样的命运等着自己。菊花心疼姐姐,姐姐自出嫁也被婆家看得紧难得回家。
也替哥哥嫂子难过,她也希望嫂子像姐姐一样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菊花看着父母那个样子,很心疼,也无可奈何。
到了菊花,父母想开了,自己家的好姑娘换了个这样的人回来不划算,还是要彩礼给弟弟备着婚事比较好。
一点都由不得自己。最后刘家村的刘树林雀屏中选,因为他家出了父母看得上的彩礼钱。
刘树林一家三口,人长得也不算坏,三间草房也将就得过。菊花松了口气,人口简单有房子住,看着条件跟自家差不多,居然出得起彩礼,至少比担心的要好得多。
结婚了,第二天一早,婆婆就让洗洗刷刷,这也没有什么,婆婆劈头第一句话就是:“不要拿乔了,你不是我家拿钱买的吗?”
菊花愣住了,树林打着哈欠催着:“还不快点,别让我妈生气呀。”
说到钱,菊花只能打落门牙肚里吞了,那钱全是借的,菊花只有跟着刘树林起早摸晚地干活,希望早点还钱。就是说,那个彩礼钱大部分要菊花自己去挣回来,自己给的彩礼,想一想,实在没有意思。
草屋也常常漏雨,菊花又跟着树林上山打茅草盖屋,家里家外像个男人一样干活,日子也很清苦。
清苦算不了什么,就是婆婆的嘴厉害,动不动就是买来的,菊花像是以前大户人家买的丫头一样。久了,树林的说话声气也不一样了,她真的像个丫头了。
过了一年,菊花觉得刘树林的脸色也难看了,婆婆经常摔东摔西了,因为菊花还没有怀孕,他们家几代单传的。
“我们出了那么大的价钱,几年都还不清的钱,买了个没用的!”
菊花偷偷问妈妈,妈妈说这个事急不得,你看你大姨村里的有个媳妇过了五六年才生的,还有谁不生后来抱养了一个,不想又生了一串儿子。谁知道怎么回事呢,别急。再不济,还有……妈妈住了嘴。
2.
娘家的嫂子虽然吵闹,怀孕了生了三胎了,菊花找树林要钱送礼。
树林摸着钥匙往房间走,菊花跟着,他回头瞪了她一眼,菊花就站住了。
树林出来的时候,递给菊花两块钱,够买一斤肉和一点花布,婆婆一边嘴里生气地骂着赔钱货,一边摸了几个蛋给了菊花送礼。
下午回来的时候,还没有到家,看见婆婆扶着拐杖站在门口张望着,菊花回头四处看看,好奇婆婆在看谁。
刚走近,婆婆上前抡起了拐杖就给了菊花一下子:“你这个赔钱货,我家赔了许多还不够啊?还把钱偷到娘家去了!”
菊花蒙了,拉住了又抡起的拐杖:“妈,你说什么偷钱到娘家了?”
老太太就哭叫起来:“你把我的钱都偷走了,你那个娘家就是个无底洞,把我家害惨了!买的人也不生,偷钱是好手!”
“我没有偷钱,就树林给了我两块钱。”菊花试图把婆婆往家里搀:“你问树林就知道。”
“你是个扯谎精,树林下午看见钱都没了。”
已经有人看热闹了,菊花有点焦躁了,把婆婆的拐杖往旁边一推,往屋里走去。
婆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你们看,她推我啦!这还有王法么!我借钱买这么个人回家,什么用没有,偷了钱给娘家!我哪世做的孽哟!”
菊花已经进屋了,有人上前来搀她婆婆,有人劝着,婆婆干脆呼天抢地起来:“我这个日子没法过了呀,我家有个扫帚星哪!”像唱山歌一样哭着数落起来。
屋外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是树林。菊花上前准备问问事由。
一道黑影扑到前面来了,头发就被提溜住了,没等开口就被扇得眼冒金星。
屋子里尽是乱糟糟的声音,有人拉开了树林,把菊花扶到墙边的凳子上坐着,婆婆也进来了,向众人诉说来由。
菊花走之后,下午树林发现柜子里的钱都不见了,一共有二十几块,准备还债的。
菊花艰难地说:“我都不知道钱在哪里,没拿。”说这话,心里十分心酸,这里好像不是她的家。
“你们听听,那钱长了膀子飞了呢!”婆婆不哭了,声音高了几度:“你没偷?还是我偷了?”
众人劝劝,不了了之。
钱的事情,菊花始终没有明白,在许多人眼里,她就是偷了,她从人家的眼光里看得出来。在家,因为心疼这个钱,婆婆和树林时时爆个脾气,气都出在菊花身上。
菊花时常有点精神恍惚了,不知道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那天晚上收工回来,要送礼又旧事重提,动手了。劝开了,菊花去后头池塘洗衣,不知怎地就进了池塘。水凉冰冰的,菊花最初感觉有点舒服有点茫然。
她沉沉浮浮,手不由自主地拍打着,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啊!啊!”
池塘边飞来一个人影,跳进了池塘,捞起了菊花。
这个人就是刘柱。
5.
菊花睁开眼,眼泪下来了:“你救我做什么,还不如死了干净!”
刘柱还在抹着头上的水:“回去吧,别说傻话了。你还有人疼呢,比我好。”
刘柱父亲早年生病死了,母亲带小妹改嫁了,十几岁就开始了一个人生活,比树林小一岁,还是单身一个人。
菊花回了家,后来只要碰见了刘柱,刘柱总是认真地看着她:“不要瞎想。”
渐渐地,菊花想看见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总是对她说有人爱她。挨骂挨打时,那双眼睛也在安慰她。借口谢刘柱救命之恩,年底的时候菊花给刘柱做了一双鞋。
菊花拿着鞋,第一次踏进了刘柱的家,两间小屋,只有简单的家具,收拾得还算整齐。
看见菊花手里的鞋,刘柱眼睛放光:“新鞋!”
“你试试吧。我猜的大小,不知道怎么样。”
刘柱咧着嘴说多不好意思,手已经接过了鞋子。他飞快地穿上鞋,直身走了几步,满脸是笑。菊花看着有点出神,她没有看见别人这样笑过。
刘柱转过脸,看向菊花,菊花赶紧别过头去,看见床上的袄子露了花,就走过去拎起来看着:“拿线来,我缝一下。”
“嫂子,不用了,我自己会补。这鞋真好!真好,好多年我没有这样的新鞋过年。”
菊花心里酸酸的,走了出来,外面有几双眼睛扫着菊花,菊花觉得身上有了刺一样,她还是把胸脯挺了挺。
隔天,刘柱遇见菊花时递给她一块纸板,菊花脸红了,匆匆塞进了口袋,刘柱笑了:“是发夹,谢谢你做的鞋子。”
菊花去过刘柱家几次,外面就有了闲言,菊花家里就更闹腾了,有了那双眼睛,她不怕了。
村里有人家办事,席上小伙子之间开了玩笑,说树林的帽子不干净,树林就灌酒,晚上回家就劈头盖脸地打。
第一次,菊花跑了出去。几天后,树林才去菊花的娘家把她接了回来。那之后,菊花的头上就别上了发卡。
不久,菊花怀孕了!
树林家里安静了下来,有了喜色。然而村子里好事的人在背后挤眉弄眼的,嘻笑着说着暗语,说是借的种。
菊花生了儿子,坐满了月子出来不见了那双眼睛,刘柱走了。闲言里听得出来,跟她家有很大关系。
菊花的眼睛暗淡了,只有对着儿子才有光彩。
日子在吵吵闹闹里走过,公公婆婆走了。日子渐渐好了,树林偶尔也走乡串村卖点小东西。
菊花渐渐老了,忘了从前的美丽。如今,从前的美丽还挂在村子里人的嘴上。当然,主要是从前的那些事情,那些闲言。
闲言里有刘柱,树林出去时遇见了刘柱,这些年不消停的念头就出来了,树林就动手,不仅打不过,还来了个晴天霹雳:“哼,谢谢你替我养儿子了!”
以前的疑问好像坐实了,树林就再也没有办法安生了。不得安生的还有菊花,成了奶奶还是不得安生。
菊花把小屋收拾好了,就出去了。
6
再回来时,菊花和刘柱一起回来了。菊花换了一件蓝底带花的袄子,头发上别上了带闪亮花纹的黑夹子,恍惚有了从前的影子。
村里人笑着在小屋外看着。
刘柱还是满头黑发,笑着出来跟村子里打招呼,给大家散烟,大家伸手接了,又凑过头去在他烟上接了火:“回家啦?”
“回家了,户口还在这里呀!”
“也该回家了,都老了呀!现在也没有人赶你走了。”
“怎么着,准备跟黄奶奶一起过啦?回来就升级了呀!”
“我们在村里乡里问过了,还扯了证,合法的。”
“扯证有屁用,义根回来一句话就……”
人群自动分开了。
小翠铁青着脸走了过来,对着黄奶奶咬牙说:“奶奶,我今天喊你一声奶奶!不管怎么着,义根是你儿子。你不要脸,儿子也不要脸了,这都罢了!”
黄奶奶站在那里,原先红红的脸一会儿就有点发白。
男人们手里夹着烟,看着刘柱笑着,女人们斜眼看着黄奶奶。
“义根还年轻,我孩子还小,求你别回头了!那个家你不能回去了!不然我带孩子走!”
人群静悄悄的,大家都等着黄奶奶说话,这里有个传说,改嫁的女人不能回头,回头是白虎,对后人不利。
黄奶奶点点头,低头走进了小屋。
人群散了,小村子里有一股兴奋神秘的味道,大家都等着义根回来。
黄奶奶看着小屋,因为没有刷石灰,墙壁还是灰色屋子有些灰暗。不过,灶台是新的,两个人开始煮面条。
“菊花,你这样是不是冒险了点,回不去了,万一义根不同意呢?”刘柱看着菊花头上的夹子闪着彩色的光。
“我已经出来了,没有回头路了。”黄奶奶说:“你忘了,要不是你打水里救了我,我早是水鬼了。”
“唉,以前的事,那时候都难。”
火光映着黄奶奶的脸红红的:“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那天,菊花找到刘柱的时候,跟他说要跟他过,这是以前就有的想法。
“我小时候听父母的,在他们手里过日子;结婚了在公婆丈夫手里过日子;等自己做了婆婆连媳妇都不如,我过不下去了。说来说去不就那点事吗?就把那点事做了!”
刘柱两眼放光:“我也一直想着呢!”
“我这一辈子都在别人的牙缝里过日子,想死能死几辈子了。说去吧,让他们说!”
义根回来了,大家又伸头探脑的,等着吵闹,等着黄奶奶被赶走。
义根走进了小屋,小屋已经被里里外外刷了一层白石灰,明亮多了。
刘柱局促地站起来,菊花看着儿子的脸:“义根,我对不起你,你可以不认我这个妈,我也不打算上那个门了。”
义根笑笑,掏出了烟递了一支给刘柱,指着凳子让他坐,自己也在桌边坐了下来:“妈,我是你生的,你嫁的人就是继父了,我认。”
“小翠嘴碎,你们单过也好。我回头再把这屋子修修。”
刘柱和黄奶奶眼泪下来了。义根说到做到,把小屋翻修一新,过年了,贴上了大红的对联和漂亮的年画,很有喜气。
村里人背后依旧说着黄奶奶的韵事,女人们说着说着就泄了气:凭什么黄奶奶有那么好的福气!她那样的人竟然还有那样的好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