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生活条件不好乡村尤为甚,更何况我们村在大山下,为了能有富余,家家户户都要养点什么,这样才勉强维持生活的样子,而我们家养的是羊。
农忙季节父母具在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刻也不得闲,往往是吃饭也是早上带够干粮水壶这样一天都不用回家。
那个时候正赶上放暑假,有道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虽然年龄小,但仍然会为家庭分担一点压力。
我背上书包从学校出来到地里向父亲拿钥匙,父亲当时顶着烈日浑汗如雨,看到这个情景脑子里一下就明白了那首《悯农》,我觉得语文图上插画就是在刻画父亲,父亲远远的看见我便从麦浪里走出。
父亲打量了我一眼,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娃娃,家里还圈养了二十头羊,这几天顾不上,你把它们带到东坡上吃草吧。
听父亲说了话,母亲抬起略微佝偻的身子,站起来看见我远远的喊了我一声乳名,她放下手中镰刀,快步向我走来,母亲的身体矮小有时候一弯腰就会被消失在麦田里。
父亲在垄头一颗杨树下的大石头上坐下,从口袋里掏出纸烟,又摸摸索索拿出火柴点上,吸了一口缓缓道,鞭子就挂羊圈内石壁上。母亲此时正好走到田头连忙摆手说,娃还小呢,放不得。父亲抽着烟也不看我说,小啥咧,都七岁了,我五岁半就跟着我爷放羊了,都读了几年书了,会识数就行。我当时心里有点小兴奋连忙说没问题,母亲摇头把我拉到一边说,放羊别往深山老林里去,听说那里有狼和老虎呢,你就在南面半山坡显眼处放就行,看到天黑就赶快回,晚上为娘给你炖猪肉吃。
我拿着鞭子得意的甩着发出噼啪响声,看着前面的羊一脸得意,为了立个威严,看见一个掉队的黑羊于是狠狠的朝它屁股甩去,那羊猛的一吃痛,向前一跃老老实实归入队伍中,我抬起下巴仰着头觉得自己威风凛凛。
羊在山坡吃草,我在草坡仰躺,嘴里叼着狗尾巴草,这时一片阴影遮挡了我的阳光,我睁开眼看见是村东头的青年二赖子,二赖子手里拿着酸枣说,小轩子,你家大人呢?我告诉他们在地里干活。他点点头随即登上山坡,呦呵了两声,随即不知何处冒出来四五十头羊,我紧张的盯着那些羊,生怕它们和我们的羊搅在一起,二赖子看见我心不在焉,随即拿出酸枣和我扯淡,我当时不知是计,随即两个人聊了起来,当我再抬头看我的羊的时候,只见二赖子的羊已经和我的羊混在一起,我当时看见羊都长的一样,分不清手心直冒汗,那二赖子见天黑随即说,天马上要黑了,我先走了。然后打着鞭子驱赶着他的羊,我一听天黑也着急,便把剩下的羊带回。
当我赶羊回家的时候,父亲已在村东头等我,他点了点羊便一巴掌扇向我,你不识数吗?走的时候是几头,回来了几头?他严厉的表情吓坏了我,我哭着点了点,从头到尾数了好几遍,发觉短了两头。父亲扒拉着我让我说,在哪放的,碰见什么人了吗?我支支吾吾的说碰见二赖子了。父亲于是气冲冲的找二赖子,那二赖子名副其实张口就说没这回事,然后警告父亲不要冤枉好人,不信你自己去搜,二赖子当然不傻,他早已把我的那两只羊藏起来。
父亲无可奈何只好吃了个哑巴亏,于是便好好打了我一顿,罚我两天不吃饭。我并没有怨恨父亲,对于我们穷人来说,这两只羊损失了不少钱,一定会心痛。
后来又一年暑假,父亲本来不想让我在放羊了,但今年季节不好,必须要赶在暴风雨到来前收割完,否则庄家可能烂在地里,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金钱,于是无奈的又让我去放羊,我想从哪跌倒就从那爬起来,于是应了下来,母亲还是不放心,想了个办法,用红漆在羊身上写下数字,从一写到二十二这说明咱家有二十二头羊,母亲叮嘱我说。
可是万万没想到二赖子不知从那打听出这种方法,于是在自家羊身上也用红漆写下数字,而且几头羊写的数字一样,又找到我放羊的地方,这个时候也不管我的劝阻,硬是呼喊羊群把我们的羊又混在一起,我看见山坡上出现了好几只羊都标了同一个数字,我急得哇哇大哭,可是结果还是又丢了两只。
我娘气的在二赖子家门口骂了半天,可是嘴上痛快了,羊还是没回来,我爹像逮小鸡似的,把我丢到羊圈里,狠狠的说,以后认不出羊就别出来,不管我娘如何劝说都无济于事,我吃喝拉撒都在羊圈里,每天盯着着羊看,就连睡觉都是梦见一只只羊在我面前停下立定,等我记得差不多,便喊一声过,于是接下来又重新走过来一头,然后我又是一遍遍摸摸看看,就这样半个月过去了,羊圈那只羊和那只羊好上,那只羊今天要和那只羊干架,那只羊动作一变我就只道它要准备拉屎了。
我从羊圈出来,感觉自己就像闭关修炼的绝世高手要出关,我已经浑身爆棚充满自信,我洗了洗澡于是要求父亲再让我放一次羊,父亲看到我眼神淡定微微一笑,于是把鞭子交到我手里。
我把羊又放到原来老地方,果然那个男人又来了,二赖子嘿嘿一笑,假装不期而遇,然后从怀里掏出辣条,要和我谈谈人生,我轻蔑的看他一眼不再搭理,二赖子从我的眼神似乎看到了无视,冷哼一声用大拇指和食指塞到嘴里长啸一声,只见不远处尘土飞扬,羊蹄奔腾,呼啦啦顿时七八十只羊搅在一起,二赖子嘴一撇得意洋洋的看着我。
好小子,这是你来找刺激可别怪我,心中虽喜但面如平湖,二赖子见我一动不动盘腿坐在石头上,心中疑虑,他的目光好像在问,你小子又要搞什么?我不搭理闭起双眼,似睡非睡,黄昏的彩霞打落我的身上,我宛如一个庄严的塑像,二赖子的双腿忽然发软好像有要给我跪下磕头的势头,他趔趄了下又赶紧站定。
太阳已将落不落,二赖子见我仍没有动静,心中窃喜,便要再黑我几只羊,他把羊聚拢一起正要打鞭下山,“等一下。”他看见我慢慢站起身来不急不缓的走到他身旁。
“二赖子,又要坑我家羊啊?”我的声音沉重而清楚似乎像个大人,二赖子满脸不在乎予以否认:“胡说啥呢,小屁孩,这是我家的羊。”我笑了笑:“你来的时候一共有五十八只羊,走的时候变成了六十一只,怎么你还能点石化羊不成?”一个反问句打过去,二赖子心中暗思,这孩子今时不同往日,长心眼了。但嘴上硬是不饶:“好啊,这么多羊都长的一样,你叫一声它敢答应吗,你有本事找啊!”我冷笑一声在羊群中拍了三头说这都是,二赖子心中一惊,大叫道有什么证明。我仰天大笑道,事到如今你还垂死挣扎,便道:“这头羊的耳朵眼里有颗黑点,那头羊后右蹄上有道长宽约一厘米的疤痕,那一头羊的右眼明显比左眼大一圈,不知你还有何疑问?”二赖子见我指点江山般似的谈笑风生,心中暗生佩服,撂下一句,后生可畏,便灰溜溜而去。
父亲见我把羊完璧归赵,便让母亲晚上炖个排骨庆祝一下,我虽表面笑嘻嘻,但一想到二赖子那副嘴脸和我被痛打关羊圈受尽折磨,还黑我家辛辛苦苦养的羊,害的我父亲无人的时候偷偷抹眼泪。仍然是气不打一出来,决定要给他一个教训。
晚上我乘父母睡着,于是偷偷拿着斧头,从窗户溜了出去,乘着星光摸黑来到二赖子家的羊圈,潜伏在外围的草丛里,此时万籁俱寂,唯有蛐蛐在黑夜撒欢歌叫,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悄悄接近羊圈,却猛然发现羊圈边有一条大狼狗,那狼狗黑不溜秋而又壮硕,看着面相挺凶狠,它好像早有警觉,醒了过来,幸好我早已准备从怀里掏出吃剩的排骨,撒上老鼠药,为了麻痹它,又倒了不少十三香,我扔过去,那狗发现从天而降的排骨,叫了两声闻了闻,便又卧在地上,我以为计划失败,但是它的口水却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正所谓狗不吃屎我见过,狗不吃肉闻所未闻,那狗终究抵抗不住诱惑大口吞了起来,吃了不下七八块,终于躺倒在地,口吐白沫,哼哼唧唧又瞪了几下腿便不再呻吟。
我大喜赶将过去,一脚踢开死狗,用斧头把羊圈的锁劈成两瓣,然后找到头羊,把他赶出羊圈,那些羊在带领下,哗啦啦全跑了。
我看见二赖子屋里的灯亮了,便赶紧跑到暗处卧倒,那二赖子披上大衣发现羊全跑了,又见狗死了,顿时瘫倒在地,我心里那个美,那二赖子过了一会打起精神骂骂咧咧,便收拾出门找羊。
一片空阔,哪里有羊半点影子,二赖子毫无头绪,正在此时,我看见有一瘦弱老头,在月光下姗姗而来,他迎着二赖子说些什么,然后把手往西一指,那二赖子脸顿时有了喜色,高高兴兴的跟着那老头消失在月色中。
我心里暗道,这老头真管闲事,他大概把羊的位置告诉二赖子了,我正懊恼之际,忽然想到那老头在月光中居然没半点影子,而且他走路的样子,像是纸片般被风吹着走,我一想到此浑身冒冷汗,我这时想到那老头走的时候扭头看向我的方向阴森森笑着。
我的心好像提到嗓子里,连滚带爬回到家里,捂着被子瑟瑟发抖,直到鸡叫,我才入睡。
睡到中午父亲唉声叹气回来,说二赖子死了,有人发现了他的头,吓尿了,报了警,现在好多人都在围观呢,母亲听了哼道,报应,自作孽不可活。
我一听心里好奇,想看看热闹,便匆匆吃完饭说找大胖打玻璃球去,父亲听了说,别瞎几把跑。我说,我就在大胖家里玩。
我当然要去大胖家,只是先看看热闹再说,我赶到的时候周围已拉起警戒线,人多的根本挤不进去,倒是听说二赖子初步估计是被老虎咬死的,村里有人说,太惨了,吃的只剩头了。
我心中感到愧疚,要不是是去找羊,也不会命丧黄泉,我只好低下头,心中七上八下,又想到要是警察追查到是我把羊放了,才导致二赖子的死,肯定也会被抓监狱,我快哭了,于是想看看二赖子羊圈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我气喘嘘嘘来到二赖子家羊圈,眼前一幕让我瘫倒在地,羊还在羊圈里,那门上的锁仍好好挂着,我揉了揉眼 ,没错!是昨晚那把锁它安然无恙,没有分成两瓣。
只不过那狗确实死了,我感到不可思议,难道自从狗死了以后,我和二赖子看到锁被劈开羊跑了,都只不过是幻象?
后来这件事以二赖子发觉狗被人毒死,于是要找凶手,结果碰见从山里下来找食的老虎,不幸被害结案。
至于是谁把他的狗毒死,成了村里茶余饭后的闲谈,因为二赖子这些年偷奸耍滑得罪了太多人,就算找到警察也不能怎样,最后这件事终于不了了之。
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原来那晚我遇到的是“怅”专门引诱人给老虎吃,自己这样才能投胎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