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东北这嘎达,进了冬月就是到了淘米包豆包的月份了。老祖宗留下的传统,一直流传到今天。虽然现在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平时吃的除了大米就是白面。可豆包至今还是大多数人特别喜欢吃的食品。由其是上了年岁的老人,有的人家天刚冷一点,就开始张罗淘米压面包豆包了,一问才知道,是家里的老人想吃了。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年青人很少爱吃,我家的儿子媳妇是一个豆包也别想吃。老爸特别爱吃,我也喜欢吃豆包,喝酸菜汤,汤上面再放几片五花肉,肉要切得薄薄的。
今年东北自入冬以来,天气温度反常,白天都是零上,晚上刚刚有一丝凉意,也不算十分的冷。不见一片雪花飘落,满山遍野全是些残禾枯叶,没有了往年的银妆素裹,冻人的狗呲牙的小北风也不见了。恰如阳春返回似的,整日的蓝天暖阳的。
没有大冻,豆包不冻容易粉面子。所以村子里的人们一直拖到现在才开始陆续的淘米,烀豆馅。
我家今年本打算不淘米了,因过些日子我和老爸就要搬去街里儿子那,照顾怀孕六个月的媳妇去了。
淘米不是十斤八斤的事,至少要用江米三十斤,笨大米二十五斤左右,泡上四五天后,再磨成面子。每年我家包的豆包,冻好后都用大缸装,装满满的一大缸,放在仓库里。每天能吃多少蒸多少。豆包不但好吃,还扛饿,因为冬天了,农闲了,农村基本都是两顿饭了。早上八点多吃上十几个粘烀烀的热豆包,再喝上两碗酸菜汤,能挺到下午二三点钟也不觉得饿。
计划没有变化快,本打算不淘米的我还是淘了近五十斤的粘玉米碴子,和十斤左右的笨大米。因为我家今年种的粘玉米丰收了,吃了一夏天不算,冰柜里冻了几百穗,我和老爸俩又搓了有三百多斤。
去磨碴子的时候才知道,这个粘玉米不能直接磨面子吃。必须用磨好了的碴子泡两天后,再磨成面子包豆包吃。我是第一次去磨东西,第一次知道粘玉米不能磨玉米面吃,能包豆包吃。我一想,正好老爸爱吃豆包,前两天听我说今年不想淘米了,看他脸上有些失落,似乎不太高兴。吃惯了豆包的人,想吃吃不到嘴的感觉一定很难受,由其是上了岁数的,自己想吃却又不能做。
和二姐两口子磨完碴子回到了家,我告诉老爸用粘玉米碴泡了可以包豆包。咱今年也尝尝什么味道,好不好吃?如果上楼前吃不了就放在家里,隔几天回来取一次。
老爸听了开心的笑了,高兴的问我用他干啥?我有些活基本上不用老爸干,自己但凡能干的根本不用他插手。
我开始准备泡米的工具,一个不锈钢的大盆子,先把它洗刷干净,然后舀了十斤左右的笨大米淘了两遍,用水泡上了。家里没有秤,我是用碗估计的,大概斤数差不多。
玉米碴子和大米不能同时泡,大米越泡时间长越好,筋道,有咬头好吃。玉米碴子恰恰相反,最多只能泡两天,要不然泡涝了磨不下来。这些都是在磨米房子听有经验的人告诉我的。
泡上大米的第三天,我去了趟街里,买了五斤做豆馅的毛毛豆。今年我家的豆角没有成熟的豆,就是临上冻时我摘了一些,扒完后用炕炕干了能有二三斤,不够做豆馅的。往年我家烀豆馅的豆都是自家园子里老豆角扒的,有时焖饭我都会放很多的豆,也够用。可怜今年这点豆角豆,我想留着做大碴粥时用。
从街里回来后,我赶紧把玉米碴子也泡上了,一天后就可以磨了。
可我先要知道一天后上哪里能磨,我只好站在东墙根喊表嫂,想问问她家的豆包面子去哪里磨的。
表哥听见我的喊声先出来的,告诉我说,他家就能磨豆包面子。
真的,我高兴的没法说。
随后表嫂的一席话一下子让我的心凉了。
粘大米能磨,玉米碴子不行。得上前屯六队。还有小力家可能也能磨,你去问问。
我又仔细问了一下,磨大米和磨玉米碴子的区别。表嫂说粉碎机动力和筛子片不一样,有大有小的。磨玉米碴子的必须是大的粉碎机,有劲,能带动。
幸好我有小力媳妇的电话,是前些日子买鸡蛋时留下的。
不能磨,玉米碴子磨不了,机器带不动。
这下可好,可上哪磨去吧?我无奈的放下电话。
暂时不管上哪能磨去了,先把豆包馅烀上再说,上哪磨也得去磨。实在不行,问问二姐,她家咋去磨?如果用三轮车去,把我这点正好捎上。
烀上了豆馅的我坐在灶坑旁的一个小板凳上,边看着锅,边往朋友圈里发了一条说说:淘米了蒸豆包,烀豆馅。
刚发完,大姐在下面给我留言,老妹,你面子上哪磨去?后屯张连春家能磨,让你姐夫骑摩托车去给你磨去吧?我上长春了,给大伟来看孩子了。
还是大姐最疼我,我好感动。用私信和大姐说明了我们屯子不能磨,只好让姐夫帮忙跑两趟了。
和大姐说了几句后,我给姐夫打了个电话,让他去磨米的人家问问能不能磨泡好的玉碴子。
姐夫不一会给我来了电话说,能磨,不过得明天下午,两三点钟,因磨米的去给他妹子家杀猪,得吃完了饭才能回家来磨。我听了十分高兴,别说明天下午磨,就是后天磨也行。
第二天下午二点半,我接到了姐夫的电话,让我把米捞出来一会他来取。我一听赶紧叫老爸给我挣口袋嘴,我用笊篱一下一下的把米捞进了袋子里。刚捞完,水还没来得及到,姐夫的摩托车声响在了窗户下。
一个小时后,我和老爸的饭还没吃完。姐夫把磨好的面子送了回来。他说可不好磨了,太湿了,磨了两三遍才下来。
等姐夫走了后,我和老爸也吃完了饭,收拾完碗筷,我就开始和面。老爸听别人说的,这个粘玉米的豆包蟹口,不筋叨,千万别和稀了。我和的时候十分小心,用了很少的一壶水和了满满的一大盆子面,面非常的干。后来我又和了一小盆,和了正好一半的面。剩下的一半放在了外面冻上了,这面子太湿了,放屋里一宿就会焐了,变黑的。
我把和好的面盆用面板盖上,面板上盖了一条丝袋子,然后用一床大厚被捂了个风雨不透,放在了热炕头上。豆包面子必须在发了之后包出来的豆包才好吃。
一宿,面发出了淡淡的酸味,早上起来的我,匆忙间把头发挽了个卷,又上厨房掏灰生上了炉子,老爸这时也烧好了一壶热水。
爸,一会你看炉子填煤,我包豆豆去。我边洗手边告诉老爸,一有活的我是顾不上洗脸的。手必须得洗。
行,你包去包,不知道到底啥样?
老爸的声音响在了我的身后。
先包二十个就够咱爷俩吃的啦。
我手里端着个小帘子,进了东屋,上面铺了一层玉米叶子,我昨天晚上和完面,泡上的玉米叶子准备今天用的。
终于半个多小时,连包带蒸,我的豆包出锅了。它们各各又大又黄,因豆馅被我攥大了,豆包也就大了。不过过了一小会,豆包似乎小了一点点。
好吃。老爸吃了一口我给他捡在碗里的豆包,开心得满脸是笑。
真的挺好吃,好像太粘了?我吃也是非常的香,糯糯粘粘的,豆馅还是甜的,我放了白糖在煮豆的时候。早些年都是用糖精的,现在生活好了,糖精几乎断销了。
豆包好吃,包起来也有劲,不过面子和得太干,每包一个豆包都是在用散面子硬把豆馅包裹住。下午一点多,我总算把五斤豆烀的豆馅包没了,包了一大帘子和一面板的豆包。我右手的手腕子包的生疼,好像伤筋了。看着面盆里剩的一大块面,我决定用它包大粘耗子吃。就是用酸菜馅代替豆馅,不过它的个要比豆包大出几倍。
我下了地,去了后屋,从冰柜里取出一块五花肉,先化上,准备剁馅子用。
我在化肉的过程中,要先剁酸菜,酸菜有切现成的,两大盆子,前几日我切的。
在一阵阵肉香中,我的馅和好了,猪肉用马勺扒拉熟的,姜葱调料一拌,再放上一些海米,闻着真香。
粘㲎子大包的也快,我的手脖子疼的有些不敢使劲了,我只好往面盆里到了些热水,让面子软呼一些。
开锅四十分钟后,我掀开了锅,一个个本来看起来硬梆梆挺实实的大粘耗子,居然各各堆了灰,全都胖了一大圈扒在了帘子上。
我费劲巴火的给老爸整碗里三个,让他先吃。我自己也捡了几个放在了盘子里,可没到出工夫吃,我要把剩余的这些想法起出来,放在盆子里或帘子上,可每弄一个,它的馅就会露出来,粘粘的皮粘了我满手都是。怎么办?这咋这么不好整呢?我连急带饿忙活得一身汗。
终于在我的多方努力下,又是铲子又是筷子的,总算把这些又大又粘又香的东西放在了帘子上,端到了外面。
好吃吗?老爸。我送完了帘子,这才端起我那个放了三个大粘耗子的盘子上了桌。
好吃。老爸喜欢吃粘的东西,还爱吃酸菜馅,这顿饭正合他的口味。
吃过了饭,我不想再包豆包了,没有豆馅,还得再买。我决定用豆包面子撒粘糕吃,用不多少豆,家里的豆角豆就能够用。可我没撒过,不会弄。只好往朋友圈里发了一条信息:哪位朋友会撒粘糕,请告诉我一声。
信息发出没有一分钟,有两个人私信联系了我。一个是姨家的表弟,他告诉我他媳妇会撒。我回了信告诉他,我过一会或要做的时候问她。他两口子是我前些日子才加上的好友,我写过的,原来的网名一个叫红杏出墙,一个叫墙里墙外的,后来加了我后全改了。
另一个联系我的是我婆婆,她不让我撒粘糕,说不好吃,不如豆包好吃。我告诉她今年家里没有豆馅,买了五斤没够用。不知道屯子谁家卖,上街买费工夫。婆婆听我这么一说,就没再说什么。我每年包好了豆包,都会给住在街里的小姑子,小叔子,大姑姐家拿一些的,他们也吃不多少,不过是乍吃尝个新鲜。
和婆婆说完了话,我想如果再能买点豆,就再包点豆包,万一粘糕不好吃,面子不白瞎了吗?对问问老王二嫂,她家可能有豆角豆或毛毛豆。
想到这儿,我给我常去买鸡蛋的老王二嫂打了通电话。婆婆家的人除了我以外都上了街里,他们爱吃笨鸡蛋,一年得买上几次,每次都是我在屯子里给他们买,所以手机上存了两户买鸡蛋人的联系方式。
有,黑香豆,可香了。
王二嫂的声音响在了电话那头。
二嫂,你在家称好了给我送来吧!我今天太累了,不愿意动。
我真的很累,忙了整整一小天,明天儿子回来拉东西,被褥还有我和老爸的衣服,日用品,先拉走一些,我也得跟着去,往楼上搬收拾。
那行。一会我就去。王二嫂同意了,其实我在屯中的人缘挺好的,可以说是有求必应的。老邻旧居的住了十几二十年了,人不亲,水还亲呢。
晚上六点多我把王二嫂送来的黑香豆烀上了,不到一个小时,豆煮好了,关健是二嫂拿来我就泡上了有一个多小时。
快八点了,忙活一天的我端着一盆碓好了的豆馅上了炕,开始攥豆馅。这盆黑豆馅一阵阵飘出乌鸡的肉香味,特别的好闻。真奇怪,植物能散发出禽类的味道,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边攥着豆馅边胡思乱想。有乌鸡肉浓香的陪伴,不知不觉,一小盆豆馅完工了。我把攥完了的豆陷放在了窗外,用盆子扣好,没有发面,明天不能包。
第二天早上,儿子早早回来拉东西了,我和儿子来来回回往返了两趟,虽说是拿的东西挑了又挑选了又选的,可还是不少。又给二妹妹拿的豆包,酸菜,大半袋子玉米碴子,还给婆婆装了一大丝袋子白菜。如果我不走这些东西应该是一点点的送的。
到二妹妹商店卸东西时,才知道她去长春考票去了。生活好了,家家几乎都有车了,二妹妹从小就喜欢开四轮车,如今马上也要有自己的车了。妹夫和外甥在店里,儿子和外甥两个把东西送进了屋。
东西搬完了,我和儿子去了他老婶的商店,和二妹妹家只隔一家浴池,这浴池是大姑姐家开的,租给了外人。
嫂子来了。快,正好饭好了,在这吃吧!
推开商店的门,才看见弟媳妇的姐姐,姐夫也在。弟媳妇看见我和儿子进来,忙说了一句。
每次我上街里,这儿成了我必经之地,虽然两个小姑子,一个大姑姐都在这儿,儿子家的小楼也离这儿不远。可和弟媳妇好像不隔心,爱上她这来。
这小屋太小了,我决定了整个大屋,最起码,来人吃个饭的方便。不一会儿,弟弟接侄女回来了,见满屋是人,嘻嘻的一顿笑。
弟弟有一个厂子,在住邦有楼,这个小店是他和弟媳妇及侄女临时的家。
吃过了午饭,儿子把我送回了家,没到院他就走了,单位很忙,虽然今天不是他的班,可电话的铃声一直不断。
推门进了屋,老爸在东屋在看电视,居然没发现我回来。
我的老爸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电视控了,几乎一天天的看,除了早起唱几首灵歌,看几节圣经外。
晚上和老爸吃完了饭,当然还是那些又粘又好吃的粘耗子,我怕老爸吃它消化不好,用大青萝人做了个汤,萝卜助消化的。
吃过晚饭,我开始和豆包面子,这袋子面在外面冻得硬硬的,成了块。天虽说不太冷,可这面子本身水分太大。
这下可把我累得,又冰手,又费劲,一点点的捏,一块块的往盆子上蹭,手凉得抽了筋,胳膊也累酸了。几个小时后,才和了少半盆,剩下的又被我放在了外面。我不想多和了,实在是太费劲了。
第二天早起,我依然陈叙着我一天清晨所有的工作流程,掏炉灰,上外面端玉米轱子,填炉子,火旺后,填煤。
最后又往大锅里填上些水,往灶坑里填了一些玉米轱子,再用一个铁丝扎一个玉米轱子上西后屋蘸一下一个塑料桶里的柴油。如果没有柴油玉米轱子很难引着火的。
炕热了,屋子暧了,我这时才可以包豆包了。我又嘱咐老爸看好炉子。
今天的豆包出锅了,似乎笨了一点点,不如上次的粘,大概是泡米时,笨大米和粘玉米没绞和均匀。不过这个豆包有嚼头,不粘帘子。
这次的面被我和稀了,包起来特别的快,吃过早饭后,不到二个小时,我的面和馅全部用完,正好相应。
我把剩下来的面子用擀面仗打了个来来回回,数不清多少下。可还是有无数个小碎块。没办法,我只好到了一半放进了发面的大盆子里,又烧了一壶开水,把面费劲巴拉的和上,准备晚上烙粘糕饼子吃。
和好后,我把面放在了小盆子里端放在炕头上,用被捂好。然后把大面盆擦干,把外面剩下的面全到在了这个大盒子里,我要想办法把它的块块弄碎,让它成为面子,一来好放,二来吃时候省劲,三来我想撒点粘糕吃。但不论做啥吃,都得把面子弄碎整成细面。
快一点半了,我开始烙粘糕饼子了,用煤气罐马勺。首先把火开到最小的,免得烙糊了。锅热后,到上了一些豆油,然后把手洗干净,从面盆里拿起一块面放在手心里按扁,放进马勺里再按薄。待饼的内侧见熟状后,四下用铲子铲起,翻过去后,再到上少许的油既可。
一个小时的烙制,一盆油香四溢的粘糕饼子成功了,我炖了个酸菜粉条汤。
吃过饭后,我发了条私信给平安快乐(墙里墙外)表弟媳妇儿,想问问她粘糕的做法。
老姐,以前我撒粘糕时用的都是高粱杆子串的帘子,透气。现在咱用的这个帘子不好使,容易生。别弄了,不如弄点豆面卷子吃。
表弟媳妇告诉我撒粘糕最好是用自己家串的盖帘,开着锅烧火,上来气后,把煮好的豆放在下面,把干面子拌上点水,用手往锅里搓,见哪有气往哪搓,特别的费事。
那豆面卷咋做的,我也不会。我这时才知道自己很笨。
豆面卷好整,把和好的豆包面子揪成一个个小球球,放锅里蒸,蒸熟后,可以用炒好的豆面擀,也可以用油茶面子擀,擀好后中间可加白糖,卷起来就行了。
听了表弟媳妇的讲解,我决定了,不撒粘糕了,先把面子放好,过些日子有时间了,上楼上做一顿豆面卷子吃,用油茶面子。
一年的豆包终于完成了,看着满满一缸的豆包,不禁让我有了许多的感想。早些年从大黄米包的豆包到如今用江米包的白白的豆包,经历了几十年的变化,风风雨雨,依旧在流传没有变。变的是人们的生活质量和人性的初衷,不变的那只是古老的风俗。不知道将来的世界会怎样?会不会让这些古老的风俗也会变得不见了,消失在时代变迁的脚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