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小人物身上看命运弄人

在《基督山伯爵》里,大仲马入木三分地刻画了若干小人物,其中有一个叫卡德鲁斯。

卡德鲁斯最初是作为男主角唐泰斯的邻居出现的,一登场就显露出其贪婪的本性。对于唐泰斯的父亲,一个穷得揭不开锅的邻居老人,他可以坦然地上门收债。而当唐泰斯远航归来,一家人眼见要过上幸福日子,他骨子里又生出嫉妒之心。当然,像他这种成天在酒罐子里打转的小人物,他的嫉妒倒也只是心里一点儿小阴暗而已,憋屈一下也就算了。但就是这样一个酒鬼,却稀里糊涂听到了关于一个针对唐泰斯的阴谋。但那时候,他已经醉得稀里糊涂,分不清那阴谋是梦是真。而当阴谋实现,他一方面同情无辜的邻居,另一方面却因为害怕惹祸上身而选择了沉默。就这样,日子过去很多年,当初陷害唐泰斯的人都飞黄腾达了,只有卡德鲁斯穷困潦倒,守着一个没有顾客的小客店和一个体弱多病、连名字也没人知道的妻子,他却认为,这是上天的安排。而后,我们的复仇天使登场了,作为曾经的唐泰斯,如今的基督山伯爵,他第一个找到的故人便是卡德鲁斯,只需要稍加诱惑,这个天性贪婪的人便将多年前的真相吐露殆尽,因为他不是直接使坏的人,又算检举有功,终于,这一次,命运的天平向他倾斜了一次,复仇者送给他一枚价值五万法郎的一粒钻石。之后,他和病妻欣喜若狂,迅速找到一个珠宝商将钻石换成了闪闪发亮的金币。然而,那个体弱多病的妻子,却好像《渔夫和金鱼的故事》里那个贪心的老太婆,有了金子还不满足,又拼尽浑身力气怂恿卡德鲁斯把珠宝商杀了,好拿回钻石,再一次售出。关于卡德鲁斯的结局,他在恶妻的怂恿下,终于杀了珠宝商,还一不做二不休地把病妻一并了结,带着金币和钻石逃亡异乡,最终被人抓住绳之以法。

卡德鲁斯在《基督山伯爵》里只是一个很卑微如灰尘的角色,但从他的“别传”里,我们却可以得出几点启示:

一、选择决定命运。在卡德鲁斯的大半个生涯里,他虽然怯懦、贪婪,好歹也磕磕碰碰活过来,也学着安于天命,甚至等到了命运之神偶尔垂青的机会,若不是被恶妻教唆,四万多法郎也足以让他衣食无忧地安享余生了。然而正是妻子的贪得无厌,把珠宝商送作了冤死鬼,还搭上那女人自己的性命,而卡德鲁斯,杀人之后也只能惶惶如丧家之犬四处逃亡,最后难逃法网,以至于抱着这么多钱,竟无福消受。作为那女人,她的死是“自作孽不可活”,而作为卡德鲁斯,若是家有贤妻,万不会遭致这等下场。当然,这一方面该怪罪那附在他妻子身上的撒旦,另一方面,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女人为自己的恶毒付出了代价,卡德鲁斯同样也为自己的选择受到惩罚。所以,我们的命运就是被一个又一个选择串起来的轨迹,所以尤其是我们在重要的分叉点上,选择一定要慎重,有的选择或许无伤大雅,有的选择则可能是致命的。

二、性格决定命运。为什么陷害唐泰斯的主要元凶都可以飞黄腾达,而唯独卡德鲁斯这个怯懦的旁观者,看起来不那么坏,却穷困潦倒。难道真是“祸害活千年”吗?难道真是“人不坏,天不爱”吗?我认为这个和性格有关。其他几个元凶对于一个年轻人的前途,乃至生命,视若草芥,只因为自己的各种私心,仅仅花了一少少的时间便下定决心把他人作为牺牲品,作为自己的进身之阶。这种人坏则坏透了,但他们后来的飞黄腾达也正是得力于这样的执行力,胆厚,心黑,深谙厚黑之道,这样的人,在那样的乱世,稍有机会就能脱颖而出,哪怕没有机会,相信他们也能制造出机会,去达到他们的目标。撇开善恶道德的观念,这世上那些让人看来算成功的人,果断干练,执行力强,是他们的共同特点。再看卡德鲁斯,他也嫉妒唐泰斯的成就,但却连做坏事的胆子也没有,所以那个写了告发信想要借刀杀人的人,绝不放心将这重任让他去做,而选择了另一个“有胆有识”的搭档,不得不说,那人看人很准,他的选择是非常正确的。恰是因为卡德鲁斯性格上的缺陷,在犹疑不决中,他错过了好几次阻止悲剧发生的机会,难怪在他的后半生中,总是把自己的悲苦视为“上天的安排”,他认为那是上天的惩罚。同样,因为这样犹豫不决的怯懦性格,他甚至不如一个常年卧床的病女人有魄力,在杀珠宝商的问题上,他第一次因为犹豫而错过机会,而当老天再一次把珠宝商送到他刀下,虽然作者没有正面描写,但从一个无意中的旁听者后来的转述中可以分析得到,他的动作并不利落,以致于还出现了各种反抗和打斗(同样描写谋杀,作者在写另一个人的动作时,就充分体现出一种干净利落),对于病妻,若不是在那种混乱的局势下,我想他是连做梦也没想过要杀她的。这次杀人是卡德鲁斯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勇气”的表露,虽然是被逼的,但是可以想象他事后万分害怕,魔鬼附身只是那一刻,很快他便又回归原本那个怯懦而犹豫的本我,否则,一个人在那种时代,如果内心足够强大,也是有机会隐姓埋名安度晚年的。卡德鲁斯的悲剧命运是他自己怯懦的性格造成的,这也是一种注定。

第三,人品决定命运。当看到卡德鲁斯因为出卖同伴而得到钻石的奖励,并逃过了伯爵的复仇名单的时候,我其实有些不平。虽然他没有直接伤害唐泰斯,但很多时候,不作为也是一种罪过,在这件事情上他也算得上一个帮凶,为什么坏人还能得到奖励呢?到后来看完他的全部故事,我释然了,有的人,哪怕一时得到奖品,但若他本性不改,奖品拿在手上也是一个烫手的山芋。给他带来机会的是那枚钻石,但给他惹上杀身之祸的也是那枚钻石。如果没有这个奖品,他或许到死都穷得叮当响,但至少,他还有寿终正寝的机会。我甚至怀疑,当伯爵把那枚钻石交到卡德鲁斯手上那一刻,他是不是已经预见到了后者即将到来的悲剧,原来,卡德鲁斯仍然在黑名单上没有漏网,只是报复他的方法不一样罢。金钱这东西,有时候也可以是杀人不见血的凶器。所以我们看到身边有些人,刻薄寡恩,却似乎过得风生水起,便觉得老天不公,但其实,冥冥中都是有报应的,举头三尺有神明,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做人,终究要厚道。最终,我们的点滴人品,都将面临命运的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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