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的时令水果下来了,我拿起一半梨子吃时想起了前不久见到的那个叫梨子的女人。
梨子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家的表姐。据说她母亲生她时正是梨花满枝的季节。黄土高坡上光秃秃的树干毫没绿意的小山村里因为遍山的杏花梨花,使得乍暖还寒的季节烂漫起来。梨子母亲坐在炕头上透过窗户望见院子里的盛开的梨花,扭头又看看睡在炕上的肉嘟嘟的女儿就起了个小名~梨子。
新生命的降临带给这个家庭的喜悦还未曾沁满,梨子母亲就发起了高烧,产褥热这种病现在来说很少出现过。但当时就是这样,农村大多家庭里,有个小病小灾的都是忍忍扛扛就过去了,梨子母亲终究是没能扛过去没了。春风卷起漫天黄土毫不留情地砸落了梨花,梨子父亲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从袖筒里抽出粗涩的双手接过裹在襁褓里的梨子,东一家讨口奶西一家米汤的喂养大了不足月就失去母亲的宝宝。
八十年代后,种地之余还可以去工地上搞副业,这是我小时候就听得打工的另一种叫法。庄稼汉们有的是力气,在工地也能挣点钱回来修房盖屋,住着窑洞的农民也喜欢红砖蓝瓦的气派。我们这里的人吃上都不太讲究,尤其农村里不是面条就是小米涝饭就咸菜,但凡挣到点钱都买了砖瓦,房子修的漂亮就是倍儿有面儿的会过日子人了。梨子父亲只是忙于抱着孩子吃喝在温饱线上顾及不了其他,毕竟孩子是他的宝,梨子成了她的大名。梨子父亲喊她宝宝,全村人都喊粉嘟嘟的梨子‘宝宝’。
梨子上小学就会站在板凳上擀面,父亲从地里回来能吃上宝宝做的手擀面了。父女相依为命,宝宝父亲不是没想过再娶。宝宝父亲家是村里的外来户,人丁单薄,父母在世就留下这三孔窑洞,贫穷是限制了人的想象,赖以生存的土地是老实巴交的宝宝父亲的依恋。
长到十七虚岁的梨子已经是个出挑的大姑娘了,干净整洁的衣服映衬着红桃花色的脸庞。媒婆也踏至上门,宝宝父亲望着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宝宝满眼都是喜色,一定要把宝宝留在自己身边,要为宝宝选个称心的女婿入赘。但入赘女婿很不好选,近处的条件好的不会上门,只能从更远处山旮旯子招个图自家地势平坦的上门女婿回来。
梨子还未情窦初开,村子里一起长大的孩子们上学的上学,打工的打工。大家玩闹也不过还是青梅涩涩。真当媒人领了男子来家,羞得梨子一夜长成艳丽的花朵,悄悄抬眼望望男子就生生把干瘪的同龄玩伴比了下去。男子年刚二十,虽然稍带了点土气但眉眼俊朗、血气方刚,有了些汉子的味道。宝宝父亲要求不高:有力气、勤快就好,自己家也不富裕。父亲的要求就是乖巧懂事的梨子的要求,对于文化相对闭塞的农村来说《外来妹》也热播了两年,可村里同龄人都没有走出去过,女孩子在城里饭店当个服务员,男孩子也就是到城里当个学徒之类。梨子除了中考去了县城就没走出去过,她是要守在父亲身边的尽孝道。
宝宝父亲对小伙儿也满意,小伙儿家更愿意让儿子走出山旮旯来相对好一点的村里落户。两家商定明年的秋天未满十八岁的梨子就结婚了。
结婚以后,梨子和平常百姓家的女人一样生了孩子,洗洗涮涮。丈夫和村里的男人则同样农闲时节去工地打工贴补家用,贫贱的生活有了起色。但梨子却做了一件在当年看来是惊天的事情,这件事儿在寡淡的农村沦为饭前饭后的谈资了许多年。梨子带着女儿和村上修电站项目建设的一个外地青年私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