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的一抬头:黝黑的皮肤上嵌着亮度不一的钻石,经寒冷刷洗干净,磨晰边角,亮闪闪,亮闪闪;耳钉,项链,手链,Uranus身着简明又神秘的奢华。透明的空气中,钻石与天幕层次分明,不像在他乡,只是生硬地贴在那里,做个敷衍。她们垂吊在天顶,又飘荡在外空,她们是活的,她们是灵的,她们是宇宙生命的暗示。
半夜,一声谎报的鸡啼,似发射一颗卫星,兀地拨开浓稠的黑夜。停滞后,天上又展开了一个亮点。
幻想黎明时分,星星噗噗噗落入松软的泥土。
太阳在黑山背后集聚能量,我不能随便怀疑他学月亮矫情化妆。
在南国一列列平凡的连绵青山之间,人气升腾。
天是蓝的,只是没有蓝得那么艳丽那么耀眼,上了薄薄的粉底;在天幕与错落山尖接缝处,就只剩苍茫模糊的青色。艺术究竟模仿了自然。
球心菜,翠弱的菜叶安详地斜张开,托着中间一颗硕大的珍珠。小葱,是一头扎进土海的螃蟹,又像一颗瘦得可怜的海星;有的蔫塌着,阳光普照,还在赖床。闯来一只狗,淡黄色的皮毛,低头垂尾,一颠一颠着踏上几片稻草,鼻子东嗅西探;倏地跃进田里,不知所踪;隔夜挖的坑不该忘啊。
我想到了,所以我听见了土地这样呢喃:来吧,人儿!你们可以躺在我的胸脯上,可以亲吻我的面颊,可以在我脊背上恣意奔跑撒野。不用担心你们的身体你们的排泄会污染我,我所生者我怎会厌恶排拒?只是那些非我生者,我确实难以消受。
渠水欢乐忘形,笑容千变万化,也清澈浪漫,细细地从远处奔来,又细细地向远处奔去,让我感觉她从来就如此,也永远会如此,从时间的这一头流到另一头。
跨上一辆单车,使劲蹬起来,掺着淡淡牛粪味的风,抓起我的刘海,挠着额顶的发根。影子里的我像是一只在空中飞跑的雄鸡。
眼前这座山有些苍老了。火药爆破、风雨研磨下,一张棱角分明坚毅克制的面容,从苍绿山体中刻露出来,刻露在蓝天下,刻露在习习北风里。颜色虽悲戚,气质却英俊。远望着他,感觉有东西沿着凹凸倾斜的面颊流淌下来,流动的细沙在诉说。他额头上还立着几株树,像个冠。
对面是依然丰满的山,山脊上,树木稀疏,乍看似向山顶驰去的马儿,嘚嘚嘚嘚嘚嘚嘚嘚。我蹬得更起劲了。
那只鸟儿,陷入了风织出的线谱,在空中胡乱颤跃;风中有音乐。
某一刻,在这蓝天下冽风里,我觉得这个小村庄好轻,轻盈得一切都要浮起来,先是浮在水面,再是浮到空中。让我盗用一下卡尔维诺,看不见的村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