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11年开始，过上所谓了”从此故乡只有冬夏，再无春秋“的日子。每个冬天都回家，下飞机时感受到北方凛冽的空气是每一年的保留节目。然后开始感到强烈的断节感，比如，也许自己从未出国，或者从未读过大学。比如从未离开过，似是一场春秋大梦。

这所有的冬天都可以无缝连接在一起，除了这六年间搬家三次。关于某一个住址的记忆便能连成串，坐上公交车穿梭在这城市里是，记忆都能哗啦啦车出来。

这次也不例外。

【归程。】

这是我第一次坐直飞济南的航班。往年在樟宜机场候机室身边都是讲广东话或者江浙地区口音的乘客，而这次被乡音环绕，觉得奇异。山东人的大嗓门，和山东人鼻音强烈的方言，都是熟悉又遥远。

飞机降落时是早上六点半多，破晓时分。俯瞰济南有低低的山丘，边上晕染一层鸢尾紫的光。暗想初中学到的地理知识总算有了用处。天气晴朗干燥，是北方的冬日。回家前发现丢失了厚针织毛衣，只好穿着卫衣和羽绒服下飞机。扑面而来的冷空气，裹挟着有雾霾的呛味，才是属于我回家的真实感觉。冷风灌进鞋子里，长牛仔裤也盖不住整个脚踝。在某一刻庆幸自己裹了围巾，微微的暖意。

从考试最后一周开始经历严重的失眠，最后一场考试前一夜三点才入睡，浅眠。原因大概只是因为喝了一杯乌龙奶茶。早上七点在闹钟响起之前睁开眼睛，精神得很。然而四个小时的睡眠终究还是让我在考试时感到头昏脑涨，几近崩溃。考试结束后不得休息，匆忙回宿舍换衣服出门，然后又到凌晨一点半。次日八点多自然醒来，头痛欲裂，强忍着困意和阵痛做某公司的网上测试，一塌糊涂。

在机场吃了泰国菜，和两位旧友聊了几句，其中一个有快一年没见，仍没怎么变样。喝了过甜的昂贵的咖啡，Shawn来送我。早些时候他问我要不要打包只有东区某食阁才有的台湾牛肉面，是我挂念已久的食物。却在那一刻失去嗜食的感觉，回复道只想吃一份甘梅地瓜。夜航六个小时，不得好睡。廉价航空狭窄的座位，后座开外放看的电视剧，空姐反复地开灯，邻座频繁地去厕所，一次一次睡去，醒来，疲倦不堪，口干。

买车票，在KFC吃早饭。回泰安的路上阳光很好，照得我睁不开眼睛。一路是冬季最普遍的荒凉。大巴车里广播着广告，我睡着了。

【安眠。】

失眠于我是老毛病，总是对光对声音极度敏感。这半年住进了单人间，睡的好一些，但还是容易惊醒。

而回到家里后却睡的极度安稳。十点多睡觉，能睡到第二天十点，连续几天十多个小时。沉睡是安全感的馈赠，我一直如此想。某些安全感只有回家才能有，并且只有回家。

其实事情还是那些事情，做不完的东西还要做，该面对的还得面对。

可是还是会觉得安稳，算是短时间的逃避？上学期间一度要想休学，为换得一时间的安全感和喘息。而回到家后这种安全感来的足够。我觉得安心，终于。

【虚度。】

我喜欢虚度这个词。和喜欢的人虚度光阴。不是贬义的无所事事，更像是放缓速度，慢慢生活。

在家的日子节奏慢，但对于这种慢节奏的生活却不需要时间适应。八九点起床，冬日的阳光洒在客厅的茶几和沙发上，吃早饭，不再喝咖啡。然后盘腿在沙发上看书，或者看电视。

能和爸妈一起吃的午饭，午后的阳光仍旧很好，家里养的鱼自由如斯，水草长得也很快。上墙的绿萝被老爸拿下来，电视后面就是不习惯的空荡的白墙。海棠花时不时掉两三瓣，无香。想起很久之前读过的一篇文章：海棠无香，是因为暗恋去了吧。

家里养的墨兰开了，有微微的香气。英文里With an orchid，心兰相随。恰好是一首非常喜欢的曲子。

【最后】

读到一个句子：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树树真真，事事风风韵韵，娇娇嫩嫩，停停当当人人。听说粤语读起来好听，于是问一个广东的学弟帮我念。他刚从日本回来，在上海等飞机的空隙给我发来语音。确实好听。而这个句子也美，一切都在最好的时候。

再分享一首词，是读起来，这个读是出声朗读，非常好听的。蒋捷的《梅花引·荆溪阻雪》。

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风拍小帘灯晕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旧游旧游今在否？花外楼，柳下舟。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漠漠黄云，湿透木棉裘。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