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自己曾经有过几段很孤独的日子。
第一次是初中升高中。中考意外的发挥失常让我从云端跌落谷底。面对市区重点高中高昂的择校费和令人不齿的成绩单,家人和我一同决定。把我送入县城一所文科口碑还不错的高中。
带着不知从哪儿来的不可一世和高人一等,我走进了县城的高中。初来乍到的自己,对这个距离自己所生活的市区100多公里的县城充满了好奇。我讶异于他们口中我不甚理解的方言,暗暗嫌弃过室友同学的不讲卫生,特别是当宿舍里收拾内衣裤时,一个女孩拿着一条无主的内裤大声说:“无所谓这是谁的啦,反正咱们都没有病,谁穿都一样。”我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很快,我的格格不入便遭到了报应。
被邻班男生写信恶毒谩骂,是在开学一个月之后。
与舍友发生冲突直至被孤立,是在开学两个月之后。
与刚认识的形影不离的朋友决裂,是在第一次期中考试之后。
这一件件事情,在当时十四岁的我看来,都能把头上的天空捅个大窟窿。
我开始在深夜无眠的被窝里呜咽,在四下无人的操场上大喊,在拥挤吵闹的食堂端着盘子面无表情狼吞虎咽。
好在一切坚冰都有融化的时候,少年时孤单的围墙不知哪一日被拆除。再次融入集体的我有些诚惶诚恐,有些步履维艰。在日渐熟悉起来的环境包裹下,我努力让自己不那么特立独行。我用夸张的欢笑和肢体语言向朋友们展示,乐观开朗是我自带的属性。
像是用一层外壳,紧紧抵住了曾经黑暗与不堪的回忆。
第二次是高中与大学更替的开端,我第一次在省外遥远的海滨小城久居半年。面对言语不通课程跟不上室友相处不融洽一系列问题,我在无课可上的周末情愿一个人去操场跑步,也不知道和周围的同学聊些什么好。
一切爆发在某个卫生大检查的周三,十一月的海滨小城,天空中洋溢着雾蒙蒙的水汽。又一次被指责四体不勤什么都干不好。我连反驳和争吵都不会,只是默默听着。实在听不下去的时候,我拿了把伞,背起书包,冲出宿舍。
可我又有什么地方可去呢?和远方的闺蜜电话吐槽许久,断掉电波之后只能接受自己是一个人身处异乡的现实。记得当时在日记本上写下这样一句话:“我用了六年时光把自己从安静内敛打造成活泼开朗,却在新生活面前一个巴掌把我打回成六年前那个坐在角落里孤单单的小女孩。”
自此,更加寡言讷语。加之后来分班分宿舍,我又一次阴差阳错被甩到整个集体之外。便暗暗告诉自己或许此地真的只是一个驿站而已,不必久居,更不必牵绊。
竟真这样孤独了三年。
我听过教学楼屋檐下雨天水滴的声音,看到过闭馆之前的阅览室人们手不释卷的模样,也明了有一群人每天清晨在操场苦练英文发音,在整个校园都还没醒过来的时候,他们的声音,比早起的鸟儿还要引人驻足。
直到今日,我还会感念那段孤独却充实的时光。
第三次,就是现在了吧。第二次参加研究生入学考试并终于得到想要结果的暑假,却早在五月就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给自己挖好了考驾照的坑。科目一二都还算顺利,我的智商却偏偏卡壳在科目三考试上,一次,又一次。
明天该是第三次去考试了啊。许久不碰车的我还有一丝恐慌。
可是在不去驾校学习的日子里,我只是宅在空调房里,随性读书,偶尔提笔。那些曾经拍胸脯向朋友们保证说要打工挣钱学英语学吉他学跳舞等等的伟岸计划,全都被自己的懒惰搁浅了。
用那天和朋友聊天时他呵斥我的一句话来说便是,你孤独个屁啊,你就是闲的。
工作了的朋友忙的像生产线上的陀螺,每日为了老板的一个要求一个项目焦头烂额;在读书的朋友有实习有论文有各种活动要去做,生活不说多彩倒也丰富充实。孤独不会光临他们身边,他们更没有时间去慰藉孤独。
成天叫嚣着孤独的,便是我这种躺在靠近海水的沙滩上喋喋不休的鱼,明知道纵身一跃便能收获更广阔的世界,却懒于挪动身体下面的舒适圈。享受着偶尔上涨的海水将周身浸湿,好自欺欺人说:我有事可做。
真正有事可做的人会像我一样睡到日上三竿吗?
真正有事可做的人会过这种懒散安逸的生活吗?
真正有事可做的人会成天反复吐槽自己孤独吗?
回忆里之前两段孤独的时光,有学业的压力有自我向上的动力,让我在身处其中之时并没感觉到那么强烈的孤独,而是在很久之后的现在,穿越时空隧道一眼望去,才看到那个小小的人儿背着大大的书包,独自一人走在东方既白的甬道上。才明白原来当时的她,比现在的我孤独许多。
越长大越退化。特别是当一阶段的目标完成后,突然就有一只无头苍蝇,钻进了我的脑子,控制了我的意志。
不想承诺明天,世人皆知明日何其多。我亦相信聚散离合中,孤独总是生活的常态。
但是那个明天,属于自己攥在手心里的明天,却是任何陪伴都给不了的。
若不经历这一场孤独,又怎么能够穿越荆棘,看到未来的花团锦簇。
人总是要不断抛下一些什么,独自去面对来自水泥森林的钝器和枪林弹雨,才能成长的更为迅速。才能明白该用什么样弧度的笑容,去对待什么样的事物。
怕什么孤独,陪伴又不是生活的全部。
关乎自己的内心强大和充实,才是向前走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