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美才接近真实

最近精神不佳,偶尔翻两页书,也没能看完一本书。倒是陆续听完了《天龙八部》,这是金庸后来修改的版本,与原来的结局有所不同,一路读来却也觉得不甚合理,失去、遗憾、不可得、爱恨纠缠是这部小说的底色,不完美才更接近真实,也更接近人生本来的面目吧。金庸先生毋庸置疑,他为人们缔造的江湖世界陪伴了几代人的青春岁月,至今在很多人心中都拥有至高地位,他的作品必将成为永久流传的经典,在这里就几个主角写几点感受吧。

江湖与庙堂很远吗?

萧峰是英雄主义悲剧,也是最让人心疼的人,他身上从未看到过主角光环。身为丐帮帮主,却背负着身世和仇恨的枷锁,让他的人生从此不再安宁;失去亲人,被同道误解,被全世界抛弃之时遇到阿朱,来之不易的爱本可化解这仇恨,但萧峰不是为儿女情长能搁置这心头大恨的人,与段誉为感情可与全世界为敌的执念相比全然不同,性格使然,最后心爱之人反而死在自己手中,酿成心中最大的悔恨,也从未有一刻从中解脱;往后他孑然一人,只为三件事,一是找寻大恶人一是复仇,还有照顾阿朱的妹妹阿紫;他与段誉虚竹结拜,也结识了完颜阿骨打/耶律洪基这些官家兄弟,帝王之家与江湖全然不同,他也因自己是契丹人,与耶律洪基的理念相左,最终让自己在忠义之间难以抉择。最后,他选择了在父母被害的雁门关自尽身亡,这也是阿朱爱情开始的地方。

其实当他带领群豪到达雁门关之时想起从前阿朱追寻他到雁门关,说了这句“我在这里等了你十几日,终于来了”,此后便一直相伴在他身边。想起过往,他暗自伤神,这时就想到他可能不会再想活了。他背负各种误解、追寻良久的大恶人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执着要复的仇家慕容博却在历经生死之后与自己的父亲和解,他们两个倒是看破红尘、出家为僧,了无牵挂,萧峰从此除了照顾阿朱的妹妹阿紫,似乎再无生活的目标了,慕容复也被束缚在家族的“使命”中无法挣脱。萧峰自觉找到了阿紫的亲人,段誉作为哥哥肯定能将她照顾好,他对她也无半点情爱之情,江湖纷扰他已尝尽其中酸楚,庙堂权谋又是他所不齿的,这世间可能再无他留恋之事,他最大的心愿或许就是追随阿朱而去,他也无愧于这份情了。他的一生可谓光明磊落,是实实在在的真英雄,只叹这英雄负了多少女儿眼泪啊。

从乔峰到萧峰,这位主角无论是宋人还是辽人,都注定了是一位悲剧人物。他身怀一身高强武艺,有勇有谋,善以理服人,也有一定的江湖阅历,在丐帮深得人心;另一方面,他又性格豪爽,不拘小节,对于保守或畏缩之人却也难以勉强相处,不圆滑也不世故。在江湖中,他作为英雄好汉是有很大空间的,放在官场,却难以为继,他虽然与耶律洪基结为兄弟,伴君如伴虎,难以为仕途做出伤害无辜性命之事,在聚贤庄那一战他无意杀死了很多无辜之人,对此一直心怀愧疚,江山对他而言根本无关紧要,他在乎的是人的生命。

江湖有一套属于江湖准则和道德规范,官场则充斥着虚伪欲望的权谋游戏,这其实是两大体系,从雁门关外江湖侠士与守城官兵的对垒便可看出。江湖人以名誉摆在第一,小说里总有“尔等行此小人之举,不怕天下英雄耻笑?”被江湖人看不起是最最不能忍受的,就连四大恶人也都讲究一个行事光明磊落。还有就是特别把自己当成英雄,各个都以英雄好汉自居;也特别有家国情怀,他们以少林寺为总领,以他们自己的方式守护这个国家,不是为名为利,只为一口气。他们会自行解决,并悄然离去,未有一人会去向朝廷邀功,只有那些守城官兵才会虚报军情,让宋朝君王觉得自己的大军勇猛精进,沉溺于谎言的美梦之中。

人们都喜欢江湖的潇洒与自由,做事可全凭性情,庙堂之远,似乎可与之保持距离,然萧峰的故事和江湖人士保家卫国的故事,却都与庙堂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一部好作品,大概就是需要置于一个历史背景中去,才能丰富、深刻。

以前不喜欢这个角色,现在也不喜欢,大概就是这个角色背负了太强的英雄主义和家国情怀,这种英雄气概是浩然存于天地之间,却离生活太遥远,他与阿朱所向往的远离江湖纷扰、大漠逍遥生活,终究是一场空梦。

爱而不得?  实为虚妄  

段誉从小说的一开始就是一条主线,他一介文弱书生独自闯荡江湖,真真是金庸给这位公子哥附上了主角光环,且一路开挂,蒙头蒙脑却还能习得一身好功夫。很多分析者认为这个角色是有金庸自己的影子,从他对王语嫣的痴情影射金庸对夏梦的感情,所以金老爷子会特别钟爱段誉吧,让他聪明伶俐,总能化险为夷。

上帝总是公平的,他给予了段誉无数幸运,却在感情上让他受尽苦楚。他遇到钟灵、木婉清,阿碧等许多姑娘,都有暧昧不清的情愫,特别是与木婉清都差不多私定终身,却最终得知钟灵和木婉清都是自己的亲妹妹,阿碧对他芳心暗许,他却只认她作妹子;后来误入无量山,在玉洞中发现了无崖子为李秋水所塑的雕像,也就是神仙姐姐,学会了凌波微步和北冥神功,曼陀山庄内偶遇王语嫣,他将之当成了玉洞中的神仙姐姐,从此痴恋王语嫣。

那些爱而不得实属没办法,他对王语嫣却是死缠烂打,把她看作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王语嫣却从未将他看在眼里,尽管段誉几次三番冒着生命危险救她,她也没有感激之情;被慕容复的臣子们驱逐,她也从不会为他说一句好话,她眼中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表哥。最后,是遭到慕容复的拒绝和抛弃之后,投入枯井也对她不施援手,她才醒悟表哥心中第一位永远是复国,她也突然认识到段誉对她的好,在枯井中未死才与段誉得以倾诉衷肠,转而对段誉倾心,并决心跟着他,这中间爱有多少不得而知,想来却是感动更多。

段誉好不容易得来的神仙姐姐,金庸老爷子也不让他好受,先是王语嫣又是段正淳之女,以为又是兄妹无法在一起,后来又反转一下段誉成了段延庆的儿子,他们不是亲生兄妹,倒是可以在一起的。但段誉此时突遭众多变故,失去了养育他的父母,得知自己的真正身世,这些足够让他成长。后又接替皇位,为大理皇帝,逐渐他对感情的感悟也越来越清晰,不似从前那般对王语嫣痴迷了。

最后,当王语嫣担心自己青春不再,去寻找不老长春功时,大家都明白了,段誉迷恋的只是那个雕像,就像当年无崖子迷恋雕像一般,段誉把王语嫣仙化了,他的神仙姐姐其实并不是哪个真实的人。这让王语嫣也深感压力,谁能保证年轻永驻呢,她也明白神仙姐姐才是段誉喜欢的,并不是她,她打破了雕像,离开了段誉,回到了慕容复身边,与阿碧共同照顾精神失常的慕容复。当段誉在大理遇到他们三人,他想着要把他们接到身边好好照料,却又想他自己觉得这样好,对于他们三人而言却不一定,或许他们选择的就是最好的,一个人成熟的样子大概就是能从他人角度考虑问题,而不是只一再的给予,他便只安排人暗中接济保护他们。

最后金庸让段誉娶了木婉清、钟灵和西夏公主的婢女晓蕾,与王语嫣不再有甚瓜葛,其实他们无至亲的血缘关系,还是像其他妹子那样可以结合的,一对看似金童玉女那样般配的一对却没能走到一起,多少有点遗憾,段誉的痴恋或许只是年少时期对爱情美好的憧憬,在历经世事之后,才发现自己爱的只是想象中爱情的样子,真实的爱是像木婉清、钟灵那般实实在在、无时不刻的关切与惦念,所以分开或许就是最好的结果。不管这是不是金庸先生自己的故事,每个人都能读到一点自己经历的影子。


善良真的是幸运符

其实,主角里最令人羡慕的人应是虚竹。他虽然丑、不出众,只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和尚,却也是一路开挂,且比段誉开得还凶。

如果不是去送英雄帖的机会,或许这个老实善良的小和尚就永远过着敲钟敲木鱼的生活,了此一生。就是那一次机会,让他的人生从此开挂,金庸老先生在他身上应该设置的是一种叛逆精神。作为无名小和尚,无多大本事,他却误闯无崖子的棋局,因善心想救段延庆,无意间破了最难解一步,后在段延庆帮助下赢得棋局,被无崖子选中当传人,执掌逍遥派。

无崖子那是难得的帅哥,天山童姥和李秋水二人为他争了一辈子,他练习不老长春功到100多岁还是鹤发童颜,看到丑陋的虚竹大失所望,他本想选择一位才貌双全、又聪明的弟子,自己喜欢,李秋水也会喜欢,才会教他另一门逍遥派的神功,像慕容复和段誉那般风采的,只是他们与他无缘,等了几十年还未等到合适的人,命运安排了这样一位小和尚前来,只能将就将一生高超武艺传给他,让他去完成消灭丁春秋的愿望,至于李秋水会不会教他小无相功则是他自己的造化了。偏偏虚竹根本对神功无意,他只想在少林寺当个小和尚,想着尽快回去复命,不想要这武功也不想另拜师门。最后,还是在消掉虚竹少林寺武功之后,强行将毕生功力传给虚竹,也将掌门传给了他,在虚竹善意的叫了“师父”之后,便去世了。

后来,他又碰到群雄围攻灵鹫宫,也是出于善心,把天山童姥当成小姑娘相救,天山童姥在练功的关节眼上,又看到他是无崖子的传人,逍遥派的掌门,便一直让他保护自己,一路教他逍遥派武功,本来他就已经有了无崖子一生的功力和内力,天山童姥再加指点,更是进步神速。

为了躲避李秋水的追杀,天山童姥把小和尚带到了西夏皇宫,躲在地洞中修炼。天山童姥一派崇尚自由,她见虚竹一幅对佛虔诚的样子,且性格顽固,她便逼着她破荤、破色、破杀戒,把少林寺的戒律全部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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