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是小城德高望重的中医肿瘤专家,从小耳濡目染,我继承了父亲衣钵,成为了一名肿瘤科医生。
面对医疗技术发展的局限,更感生命脆弱,明知在无望中等待,我却不能把失落留给病人或是家属。很多时候,我的角色是一名心理医生,因为肿瘤科的病人,需要的是心理安慰。我很欣赏澳大利亚一位肿瘤科医生的话:肿瘤科医生就是拾荒医生,所谓拾荒就是拣垃圾,我们是在无望中为病人拣拾希望。
每天查房,会送走一轮病人,迎来新一轮的病人,而肿瘤科里的故事说不完。今天故事的主角叫肖莉。
肖莉,39岁,保险公司资深业务经理,拥有资产已过千万,正当意气风发之时。半年前被确诊肺癌,已广泛转移,她最大的问题是骨转移,骨髓抑制的直接后果是不再造血,输血是毫无意义的,所以她最终将衰竭而死。我之所以将她的病情这样理智的分析给大家,是因为,她接受了这样的事实,而且很豁达。
第一次来,她笑着对我说:“范医生,我真的不能死,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呢!”那笑在眼眶里凝聚了两颗大大的泪滴。我抓住了她的手:肖莉,我们不能放弃希望。于是她在我的病房里住了十天,每天爽朗的笑声感染了病房的每一个人,因为中药的调理让她觉得胸痛的症状明显减轻,她甚至认为自己已经好了。于是,我同意了让她出院,但是我很严肃的和家属谈了她的病情,那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男人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一遍一遍的问我:“会不会弄错呢?她不是感觉好多了吗?”我无言的望着他,看到他的无助却不能给他任何安慰。
第二次是在一个月之后,肖莉比之前稍显苍白了些,精神百倍的笑着和我握手,说:“范大夫,我又来了,你看,我离不开你的中药了。”我也笑了:“肖莉,你怕是喜欢我多于喜欢我的中药吧?”我为肖莉检查了血常规,她的血色素已降到了五十克。于是我为她输血,隔了一天,我又为她查了血常规,变成了四十九克。我有些犹豫了,正如我所料,所有的治疗对肖莉来说都没有意义了。
我已经知道肖莉的爱人姓刘,他搓着手:“我想带她去省里看看,行吗?”我明白他的不甘:“好吧,不过,化疗放疗最好不要再进行了,祝你们一路顺风!”“谢谢。”他有些哽咽了。
一周后,我再次见到了肖莉,她被自己靓丽高挑的女儿扶着进来,仍然微笑着握我的手:“范医生,我来看看你。”我拉着她坐下,简单的问了一下去省城的治疗过程,便把她安排进病房。除了每天一副汤药,我停了她所有的治疗,但是,每天查房,我都会在她那儿聊一会,听她说说她的工作,她的家庭里的故事。
最后一天上午,她将自己治便秘的开塞露让给了病友,还给病友讲着笑话,下午她便声息微弱了下去,刘先生流着泪请求我办理出院,想在她一息尚存时回家,便于办理后事。
生离死别于肿瘤科已是司空见惯了,但面对死亡的残酷,我心底滑过一声叹息,对着肖莉渐去的背影挥挥手:肖莉,你做到了从未放弃希望,请一路走好!
云卷云舒: 生活里有太多的无奈更有太多的感动!我们没有时间去抱怨上苍的不公,还是像肖丽那样微笑着面对一切,她就是最美的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