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天上的春雷惊醒蛰居的动物。
万物复苏,冻土开始松软,细嫩的草木枝桠倔强地钻出头来,冬眠的蛰虫蠢蠢欲动,万物投入到争春闹春的春嚣阶段。
汉初以前,惊蛰被称为“启蛰”,汉景帝时,因“启”为皇帝避讳,将“启”改为了意思相近的“惊”字。直到今天,在日本仍然适用“启蛰”这个名字。
“蛰”指动物冬眠,藏起来不吃不喝,类似于国内时下流行的道家养生法——辟谷。(“辟谷”源自道家养生中的“不食五谷”,是古人常用的一种养生方式)
如果把“蛰”字拆开来看,是“执”+“虫”的组合。虫代表动物,而执的意思是守持,学会“节制欲望”和“调节休息”,守住自己的能量,是动物的生存之本。这样去理解一个字,是不是有点意思?
创作手记
花材:小雏菊,芦苇,龙柳,花毛梗,八角叶果子
春の故事 (三)
故事在四季中上演,余味在经历后浮现。「三味知花」24节气花艺创作,每一期除花艺作品的分享外,还会记录发生在团队内外的真实故事,愿人生与自然共同生长。
春天里发生的第三个故事,节选自一年前写下的文字,这个故事的名字叫《怪兽城》。怪兽城,是我过去上班的地方,而去年的这个时候,我鼓起勇气离开了一份看起来体面的工作,踏上了全新的人生旅途。
在魔都最具标志性的CDB中心,一栋栋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圈领的土地,是多少应届生向往的镶着金边的城堡。我被一份他人帮投无心插柳的简历,牵引到这里。从一开始的无感,到一点点有了反感,到厌恶,再到无法忍受。这三年,是内心迅猛成长的三年,也是自我意识觉醒的三年。
此生应该不会再碰到一份工作,这般折磨我的心性。也许它在我生命里出现的意义,就是帮我解构这份职业的无意义。
扎堆在步伐匆忙的上下班人流里,眼前的大楼穿着玻璃幕墙的金刚外衣,像一只只身披盔甲的巨型怪兽,俯视着如蝼蚁般的人群,嘲笑着软弱渺小的我。尤其在雾霾天,怪兽城会呈现出末日的绝望气氛。来往的行人,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带着一样的表情,说着一样的话——话题离不开“房子”“车子”“育儿”“保险”,不知是自己得了脸盲症,还是心已麻木至此,竟无法将他们分辨,反而是建筑环卫工的脸,拾荒流浪者的脸,老人孩子的脸来得生动许多,能让我饶有兴致地注目许久。
每当我抬头望见怪兽的身体,会不自觉涌起一阵喘不过气来的心悸,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可怖感受,当我走在浦西的弄堂巷里,当我去到泰国和台湾旅行时,被低矮建筑包围的那份亲近感,会来得格外强烈。
可能是缘于从小生活在浦东老平房里的缘故,矮房子似乎成了我的一种乡愁,它使我亲切自在。而在高空办公,充斥着不接地气的压抑感。办公室永远鸦雀无声,只有上司的负面情绪充斥着整个楼面,上个洗手间,也必须带着手机,因随时可能被召回。在这里,不要谈人情味和尊重,你就是一台机器,工作时间不允许有非饱和的状态,加班不允许被动,被羞辱不允许反驳,抛开自以为是的脸面,丢掉那点可怜的尊严。
很多个周日的晚上,内心的焦躁使我不能参与任何活动,下班路上只能通过不停刷淘宝买东西来释放白天上班时郁积的压力。当“收快递拆包裹”的快感成为自我调节的良方,很多钱浪费在了没有必要的地方。在各方金融机构的融资会议上频频跳闸出神,他们滔滔不绝的数字,方案,规则,于我短暂的一生究竟有何意义?除了钱生钱,没有产品产出,没有对世界的贡献,不过是一场场归零的数字游戏。
如果一份工作,侵占了我全部的精力和时间,除了带给我钱,没有内心的充盈和喜悦,也不能留下任何“发光”的痕迹,我为什么还要将有限的生命浪费其中呢?仅仅因为这是一份让家人满意、还算体面的工作吗?
当我开始思考“意义”的时候,就已陷入了一场困局。人类一思考,上帝都要发笑,笑你将再难满足于世俗意义上的快乐。
很多个早晨,为了赶早去办公室加班,对嘀嗒拼车产生了依赖,也因此结识了不少同在怪兽城上班的车主,他们所表现出的对工作的热爱和对生活现状的满足使我愕然,也为我上了深刻的一课:每个人对人生的理解不同、对工作的诉求迥异:于我而言的无意义,于他人却是意义确凿。一份稳定且收入过得去的工作,可以带来极大的安全感,为尽家庭的责任,为孝敬回报父母,为孩子的似锦前程… 踏踏实实地上班,合理地投资理财,可以满足他们所追求的生活。自然,他们是幸福的。
想起《月亮与六便士》里的一段话:“也许这只是我自己的一种怪想法,我总觉得大多数人这样度过一生好像欠缺一点什么。我承认这种生活的社会价值,我也看到了它的井然有序的幸福,但是我的血液里却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渴望一种更狂放不羁的旅途,这种安详宁静的快乐好像有一种叫我惊恐不安的东西。我的心渴望一种更加惊险的生活。只要在我的生活中能有变迁——变迁和无法预见的刺激,我是准备踏上怪石嶙峋的山崖,奔赴暗礁满布的海滩的。”
刚毕业那会儿,读完这本小说后久久难以平复的心情,至今记忆犹新。比起“六便士”带来的安全感,我更渴望的是“月亮”——时间和自由,对生命过程的强烈体验,创作输出,与美为伴。因此在这样一份与内心渴望相违背的工作里,在日复一日的“水过无痕”里,才会感受到异于常人的痛苦。
好在,即使是噩梦一场,而今也已醒来,记过便可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