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金色沙滩上空空荡荡，唯有角落里的酒吧挺热闹。

这片沙滩由于位置偏远，路又不好走，游客很少，然而得天独厚的冲浪条件仍然吸引了不少冲浪者。

酒吧是一个木制结构的半封闭露台，露台一面是吧台和简易厨房，三面通风。进入露台的台阶放了水盆供进入的人洗掉脚上的沙子。吧台里放着节奏感极强的电子音乐，酒吧里坐着来自世界各地，各式各样的冲浪者。

要来这里首先要从镇上坐一天只有两班的Jeepney一路颠簸一个多小时到达布卡渔村，然后租一辆摩托车沿着尘土飞扬的土夯路骑二十多分钟，穿过一个草房村落和一大片椰子树林才能到达。

我已经在布卡渔村住了四天，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坐坐。有时候骑摩托，有时候花更长时间划橡皮艇绕过两个岩礁拐角过来。一个人要一杯啤酒或一颗新鲜椰子，吹着海风静静坐坐，然后去海里游一下泳。

今天我并不是和平常一样漫无目的，我打算试试冲浪，所以一大早就来了。

喝着椰子汁，朝吧台右侧的人群看去，又看到了那个女孩。她和往常一样坐在一边默不作声。

这女孩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橄榄绿的简洁连体泳衣，皮肤黝黑，和她的长发一样光滑得发亮。身材纤细，手臂和腿上的肌肉细长而柔和。圆脸上的颧骨很突出，眼睛不大却有神，鼻子扁平，嘴唇有点厚。她坐在桌边一手撑着脸颊看着海的方向，有人在她身边聊天说笑，但她好像根本没有听，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让人感觉有点傲慢。她不漂亮，可不知为什么我却觉得她很吸引人。

和她同一桌的人中还有一个表情严肃的白人男子，三十多岁的样子，小麦色皮肤，肌肉匀称。他喝了点东西便站起来走到旁边开始拉单杠，转过身的时候，我看见他背上的纹身“Son of water”。

我正发着呆，一个黑黝黝的本地长相的男子笑着向我走来，他的牙很白，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髻，个头不高但是很结实。

“你是Tina吧？我是Ryan，你的冲浪教练。”

“你好Ryan”我边说边站了起来。

"你以前有冲过浪吗？”

“没有”我回答，“我对冲浪的认知是0，这是我的第一堂冲浪课。”

“嗯，那你准备好了吗？我们开始吧！”他拍了拍手掌，示意我跟着他。

我们来到酒吧旁边一块空地，这里放了许多大小宽窄不同的冲浪板。Ryan先带着我做了做热身运动，然后开始讲解冲浪最基础的注意事项和基本动作。

基本动作不难，就是趴着划水，浪来的时候撑起前身以使双脚一前一后踩在板上，然后站起。

“撑起身体的时候要掌握时机，时机一来临动作要快。站起来的时候不要用膝盖支撑，双脚直接踩在冲浪板上。站起时膝盖保持弯曲，双手可以展开保持平衡。”” Ryan边说边演示着，“摔下去的时候要像青蛙一样双臂双腿与身体平行，不要试图用手或脚去触地，容易受伤。”

“你站好，我轻轻推你一下。"Ryan说着朝我背推了一下，我无意识底迈出右脚。

“你的右脚是你的前脚，一会绑脚绳绑在左脚。”他说。

我在空地上练习好基本动作后，Ryan选了块又大又平的冲浪板给我，他说这个适合初学者。

“现在我们开始实践吧！Let‘s RUN！” 他说着朝海里跑去，我也抱着那块大大的冲浪板跟着他。阳光，沙滩，海水，冲浪板，感觉自己跑的时候充满能量，像电影里夏威夷海滩上晒成小麦色的救生员。

刚开始的练习是在海水浅的地方，背对海浪冲来的方向。浪来的时候Ryan在后面助推，并向我发出什么时候该划水，什么时候该撑起的指令。我试了许多次都没有站起来，不断摔入水中，之前跑步时的自信心烟消云散，只觉得自己好囧。但是Ryan一直在鼓励我：“没事，你几乎就站起来了，只差一点点。我们再来……” N次以后，我第一次站了起来，站起来的那一瞬间我激动得心潮澎湃，仿佛感觉自己终于从猿进化成了人类！随浪滑翔的感觉太棒了，虽然只有几秒的时间我便失去平衡摔了下去，但与海浪同行的感觉却让我难以忘怀。

第一次成功站起后，我信心大增，之后连续几次站起。但是由于平时缺乏臂力的训练，撑不了多久我便累了，越往后站起的成功率越低。

“我们休息一下吧” Ryan说。

我们坐在海滩上，我放眼望去，眼前有好几个初学者，都和我之前一样像海龟一样趴在板上等待海浪，浪来时笨拙地撑着，不断翻下板却孜孜不倦地一遍又一遍地尝试。

远初有一个墨绿色的身影，矫健地朝着海浪的方向游去，海浪冲来的时候灵活自如地转身划水，一气呵成地撑起站立，然后随浪滑翔—— 是那个女孩，风中浪尖的美少女！

这时“Son of Water”带着一个人从我身边走过，他们走到海里开始练习，练习者和我一样是初学者。

“那个‘Son of Water’是谁?”我问Rayn。

“你说Mario？哈，他也是这的教练”Ryan说，“Mario七年前从西班牙来到这里，那个时候我们这还没有人会冲浪，他教会了我冲浪。”

休息片刻之后，我和Ryan回到海里继续之前的练习。现在的练习是面对海浪冲来的方向，自己观察海浪，当合适的海浪涌过来的时候划水加速，自己决定站起的时间点。这个比之前有Ryan帮助的练习难多了，直到第一堂课结束，我都没有成功过。Ryan笑着说：“不要灰心，多练练就好啦！”

还了冲浪板，回到酒吧，吃了盘沙拉喝了点东西，我慵懒地在椰子树下的吊床上打了个盹。醒来时，阳光已经变得柔和，透过树叶照射在我的脸上。海里还有人在游泳嬉戏，冲浪的人少了很多。

是时候回去了。

朝我停摩托的地方走去的时候，海滩上另一辆摩托车从我身后开过，绿橄榄游泳衣的女孩坐在"Son of Water”的后面，转过脸灿烂地笑着向我挥挥手 —— 第一次见她笑。

菲律宾Palawan，2019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