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程野打来电话的时候，程母就知道瞒不住了。其实在几天前，那个已经当他死了对的男人就已经来找过她了，他还是那么无情，非要她已经平静的生活再起波澜，和她抢儿子。
当时的程母觉得程野已经长这么大了，这个刘仪伟的突然出现一点意义都没有，只是考虑到程野需要更大的舞台，而这个舞台，自己是给不了程野的。
刘仪伟刚出现的时候，程母恨不得这个男人永远不出现，可是一旦静下心来，程母又认真思考了一下，再怎么他也是孩子的父亲，自己再绝情也是改变不了这件事的。
只是这几天程野一直没提，程母本以为刘仪伟没有直接去找儿子，想着儿子既然不知道，这件事就这样算了。现在程野打电话来问，程母知道躲不过去了，索性把当初的事都告诉程野，让程野自己决定。
对于刘仪伟的事情，对于程母来说是已经是很久远的了，但是现在想起来，依然是印象深刻的，因为这辈子，程母只爱过刘仪伟一个男人，也只有过这一段感情。
此后的二十年来，程母时常想起这个男人，她恨这个男人，但是不可否认，刘仪伟占据了程母大半生的精神世界。
“你爸爸，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心里愁绪万丈，最终程母开口说道。
的确很优秀，不然自己怎么会喜欢他呢，当时的刘仪伟高大英俊，应有那个年代优秀男生特有的自信，出身寒门而意志坚定，唱的一手好歌，乒乓球更是全市的冠军。
两人在一次偶然中遇见，接着相恋。
刘仪伟时常会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他爱读《堂吉诃德》，崇拜牟其中，每次在与程母在公园散步的时候便会去聊说牟其中的异想天开。而程母只是略为嫌弃的说牟其中只不过是一个骗子！这个时候刘仪伟却是哈哈大笑，说即使是骗子，他能把所有人都骗到也是一种能力！
二十几年前的生活，对于程母来说的确幸福，有稳定的工作，有一个心爱的男孩，每天朝九晚五，下了班一起去公园散散步，吐槽单位里三四十岁的老太婆。
程母觉得自己一辈子这样过去就很好，然而刘仪伟却不甘心，刘仪伟觉得很可笑，自己努力了这么久才考上大学，又费尽千辛万苦才进了国家单位，结果单位里每天的事情就是整理档案，喝茶看报纸。他每天学习知识，了解国家大事可不是为了喝茶看报纸。还有就是，自己这么优秀，到了分房子的时候结果却分给了别人！这一看就是有潜规则的，按道理来说指标就应该是自己的。
刘仪伟痛恨这样的不公平却没办法改变。而程母却是心平气和，总告诉刘仪伟不要着急。
“咱们这才刚参加工作，肯定指标要先给那些老同志，以后会有的。”
“可是那是以后，我要的是现在，我的时间不应该浪费在等待别人施舍上！我要靠着自己的努力！你相信我好么！给我三年时间，我一定会给你赚一套大房子回来！”刘仪伟目光炯炯的说。
程母问他想怎么样。
刘仪伟说：“辞职，去南方，三年，赚一套大房子！”
程母摇头，她说：“你现在的工作是多少人想要而要不到的，你寒窗苦读十几年，要的不就是与那些不读书的人有不同的出路么，到现在你却要与他们一样去打工，你觉得这样值得。”
“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这个世界没有公平可言，读书的时候，我成绩优异，是整个学院的第一名，然而我却被分到了这样的地方！而我同寝室的，每天只是谈恋爱，打游戏，毕业以后他却可以留在省城！我这么和你说吧！体制内的规则已经成了定局！我想要出人头地就必须要打破体制！你知道么！”刘仪伟的声音压抑着不甘，声音中带着野心。
周母看着宋白州的模样，有些害怕，她感觉刘仪伟随时都会离开自己，于是她搂住了刘仪伟道：“你不要走好么，就当是为了我！”
刘仪伟的心里抱着一股子的不甘心，他不甘心就此与小城市埋没，总觉得自己满腹经纶，却有沉溺于体制。
尽管他知道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有人和他说，让他慢慢熬，以他的能力，熬个十几年，肯定可以当个局长什么的。
但是一个小城市的局长能够干什么？
从他被分配到小城市他就知道，自己的后半生就已经注定，如果继续在沉沦在这个小城市，只不过会和普通人不一样。
程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并不属于自己，甚至随时随地都会走掉，但是程母却又不甘心放弃刘仪伟。
这个时候程母的闺蜜出了一个主意，她说，男人一旦有了孩子，就会变成熟，就会变得顾家了。尽管这个有风险，但是程母愿意尝试。
于是在一个雨夜，程母冒雨来到了刘仪伟的宿舍。
当时宿舍只有刘仪伟一个人在，外面下着大雨，程母衣服已经被雨水打湿。
刘仪伟看着被淋成落汤鸡一般的程母，微微一愕，道：“阿芸，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仪伟，要了我！”程母猛地扑了上去。
两人在宿舍的小床上翻云覆雨，宿舍外面电闪雷鸣，一道闪电划过，墙面上出现了两个人影的交缠，那是最原始的浪漫。
程母满以为这次以后，自己就可以获得幸福，然而却没想到自那次以后，刘仪伟便变得郁郁寡欢，甚至都不愿意搭理程母。
尽管程母感觉到刘仪伟心中的郁结，但是她不在乎，她满心欢喜的说，单位已经给了我们房子的指标，只要咱们结婚就可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了。
“嗯。”
程母出生于小城市的一个官宦家庭，为了要到房子的指标，程母去找自己的父亲帮忙，终于在工作不足一年的情况下要到了房子的指标。
这天她兴高采烈的跑到刘仪伟的宿舍，希望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刘仪伟，然而当她过来的时候，刘仪伟的宿舍却是已经干净的什么也没有。
刘仪伟的舍友道：“你是仪伟女朋友吧？仪伟有一封信要交给你。”
程母还记得那天的下午，自己辛辛苦苦经营的感情在刘仪伟看来是多么的不值一提，刘仪伟走后不久，程母就发现自己怀孕，当时她眼看着自己的肚子，其实程母很迷茫。
身边的亲戚朋友劝程母打掉孩子，重新开始。任谁都会这样做，程母犹豫了良久，最终还是在朋友的陪伴下挂了号，默默的守在医院的长椅上等待着。当时的孩子也不过是了两个月左右，肚子都没有显现出来。程母就这样眼看着肚子，想着和刘仪伟的点点滴滴。
前面有已经打掉孩子的女人在那边哭，哭的撕心裂肺，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在那边等待着的程母，默默的对肚子想，孩子啊，你不要怪妈妈，妈妈也不想这样，可是...
想到这里，程母又忍不住想哭。
而这个时候，她却是突然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似乎在踢自己，似乎在说自己想出来。
“怎么了？阿芸？”闺蜜问。
程母道：“我，我感觉他在踢我，他和我说他想出来。”
闺蜜听了这话不由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呀，孩子才两个月呢，没长成型，是你的心理作用。”
“十八号！”这个时候，护士过来叫人。
“阿芸，到你了。”
程母猛地站了起来，说：“我不打了，我要把孩子生下来！我要把他抚养长大！
说完，程母转身就跑，后面的闺蜜被吓得花容失色，任由她怎么叫，程母却始终头也不回。
往事如烟，时隔多年。
这个寒冷的早春，程母靠在沙发上和儿子诉说起这件事，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说真的，这些年真的有些苦，一个女人带一个孩子长大，其中的辛苦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十几年以后，当程母再次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却是忍不住有些释然，有些想笑。
程野听着母亲的诉说，一时间有些沉默，他自出生和母亲一起长大，其中的辛苦自然比谁都清楚，程野一直觉得是自己耽误了母亲。
在相依为命的二十年里，其中不乏有优秀的男人过来追求母亲，可是最终因为程野的原因而没有成功。
母亲一个人承担的太多太多，程野问母亲：“是否后悔把自己生下来？”
程母听了这话淡然一笑：“有什么后悔的，我有时候就在想，如果再重新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选，小野，你知道吗？妈妈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有你这么优秀的孩子，你可以让妈妈过上了好日子不是么？”
“小野？”程母见程野没说话，不由好奇的问了一句。
“嗯，在呢。”其实程野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让母亲过上好日子。自己毕业后在大城市里忙忙碌碌，赚个几百万也刚好只够一套房。
“妈，对不起。”程野有感而发，突然说了一句。
程母楞了一下，随即笑了：“傻孩子，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爸爸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是再怎么也是你爸爸，你要想认就认，妈妈还能拦着你不成。”
程野摇头：‘我不是说这个，我这辈子没有爸爸，也不可能会有，我就守着您一个人过就挺好。’
“也不能这样说，他欠你的，妈妈给不了你，但是他可以给你。”程母听到这话其实已经很欣慰了，笑着说。
程野摇头：“我现在过的就挺好，钱我可以自己赚，”
程母听了这话不由笑了，想了想，嗯了一声，再也没说什么，其实程野能这么懂事，说真的，程母挺有成就，她想起几年前，程野还是个小孩子，每天在那边量身高。似乎只是转眼间的事情，明明是个小孩子，转眼间就长成了大人。
程母说：“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
程野点头说：“嗯，我知道的。”
两人就这么聊到半夜，最后程母实在是困了，挂了电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