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王室成员比梅尔文推测的脆弱得多。他们已经被战胜了赫菲斯蒂娜的伊斯坎达尔吓坏了并且认为他很快就要杀回首都星，所以对他们来说维尔维特少将比起人质更像一个用来向王示好的保命符。

说来可笑，王室起先以为伊斯坎达尔如果死了，军队显而易见会听从王室的安排，王的继承人会理所当然地成为新的军部总指挥。但他们没能正确掂量清楚自己的斤两，没发现如果失去伊斯坎达尔，王室根本没有能足令军部臣服的继承人，他们中当了兵的年轻人还在尉官级别混。

结果军部的老家伙和议会勾搭在一起，企图架空王室甚至插手王储的选择，而在疑似王的，同样名为伊斯坎达尔的男人出现时，军部甚至想替换掉王室近卫以掌握其动向。王室成员花了十年的时间才明白，过去的日子里到底是什么维护了他们身为贵族之巅的尊严。

而他们尊严的维护者正在指挥的自己大头兵们布阵迎敌。

伊斯坎达尔也没想到对方的第二波攻击来的那么快，对方如他所料派遣了全线由哨兵向导共驾的机甲，配合了更为压倒性的战舰火力。伊斯坎达尔作为了唯一一个穿着普通机甲参与近战的战士带领哨兵加入了战局。

事实上伊斯坎达尔的机甲是最不普通的机甲，它是把哨兵机甲的精神域链接改成普通神经链接制成的，以哨兵机甲材质的高密度普通人很难操控，但伊斯坎达尔原本是哨兵，体能依旧超乎常人。最过分的是他还在机甲的拳头上直接安装了精神域刺激武器，打起来一边拆人家的甲，一边还要施加精神攻击。

战争持续了三个多小时，在尼瓦星的重型防御舰自杀式的撞击下，莫莫科齐星损失了十六架歼敌舰和五十七门星际大炮。以此为代价五十架防御舰还能用的剩下不到一半。由于战术布置，死伤的几乎都是没有向导的哨兵，而向导们的精神损伤也不是一时能够消除的。

双方几乎算是打了个平手，但对于赫菲斯蒂娜的撤退，马勒乔依然高兴不起来。

“我理解您，王，我完全理解你们的想法，您和赫菲斯蒂娜都是，都是战神的化身，所以对于你们这样的人来说，战斗，胜利，征服，这些本身就是意义。但是对我们这些普通战士来说不是这样，我们没有办法那么坦然地，接受和原本应该是战友的人生死相搏。我……”他说着说着又哭起来，“很抱歉，陛下，我不是在质疑和反对您，只是，是我自己的问题，所以您这样问我，我也……没有办法隐瞒您，我确实不是很喜欢这样的战争。”

伊斯坎达尔明白这一点，他虽然是领导者，是为臣属们带来希望，引导他们追求理想的人，但是他不可能赢得他们百分百认同。他没有向下属说教的习惯，但不得不说马勒乔的想法差不多就是大多数士兵的想法了。而大多数士兵的状态就是所谓的士气。

“马勒乔，你觉得你理解我们，实际上在我看来不是这样。”伟大的王说，“你并不理解这场战争的意义，所以你产生了信念上动摇。那么让我来向你解释我和赫菲斯蒂娜为何而战——我们为马其顿未来更强的领导者而战。

“你们把我和赫菲斯蒂娜比做马其顿之狮，而狮群中，狮王只能有一个，最强的狮王才能带领狮群走得最远。我沉睡了十年，失去了精神领域和精神体，而她成长了十年拥有了自己的向导。此消彼长之间，我和她如今究竟谁更强大，谁更有资格引领马其顿走向新的方向，我们都想要知道。不打一仗，是永远不会有结果的。

“去吧，马勒乔，我的好兄弟。如果你相信我是真正的王者，是马其顿的未来，那就放下多余的疑虑为我而战。如果有别的士兵有同样的犹豫，就把我的话告诉他。我们的战争是有意义的，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在向理想迈进。”

虽然他这样说着，但是内心打定了速战速决的主意。伤亡不见得是影响士气的最大因素，一场战斗如果酣畅淋漓，令人看得见成效，那么就算伤亡惨重，士气也会有一定提升，这也是这么多年马其顿军队的扩张越战越勇的原因。而尼瓦星的军队，要么是从来没打过仗的新兵，要么是十年前追随王的脚步攻城掠地的老兵，没有人打过防守战。

防守战最令人崩溃的就是你永远不知道它会不会结束，只要你的阵地没有被攻破，你的敌人就可能一波一波源源不断地向你攻来，而你的胜利，仅仅就是守住了原有的东西，没有任何获得感，伤亡的数字会在此基础上进一步使士气的低落。

擒贼先擒王，他得把赫菲斯蒂娜引出来打。

直接攻击精神领域对哨兵和向导的消耗都不小，最要命的是绑定了向导的哨兵对其他向导的精神触手是排斥的，在战斗中和哨兵一起精神域受损的向导得自我修复的同时修复他的哨兵，这样下去就算全军团都是哨兵向导也不够用。

后来陆续派人进行过小规模骚扰，伊斯坎达尔并没有非常在意，但他现在决定在意一下。于是再次接到小股部队的进攻消息时，他亲自代领了一帮普通人去把几个没有向导的哨兵围殴了一通绑回了基地。

如此这般差不多四五次，六十多个俘虏被扔给了医疗向导做精神域修复之后，送到了尼瓦星当搬运工和农民。

伊斯坎达尔秉承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思想，用厄洛斯之翼的微缩小艇往莫莫科齐星的院子里扔了两个用于妓院的，原始版的精神体强制现形装置，成功令数名哨兵向导的精神体当众现形并发情，随即装置便自爆，连个可以用来研究的零件都没剩下。

“你们的防御雷达是干什么吃的！这种东西都没有发现？如果投进来的是杀伤性武器你们现在就都是碎尸！”赫菲斯蒂娜拍着桌子骂技术人员。

技术人员很无辜：“中将，我们的防御雷达是根据能量反应进行反攻击防御的，这种能量级相当于太空垃圾的东西不可能是杀伤性武器……”

“你们的能量反应包括精神力吗？”赫菲斯蒂娜问。

“并没有。”技术人员表示，“精神力的智能探测是中央军校的维尔维特少将的研究成果，已经申请专利了。”

“又他妈是他？”赫菲斯蒂娜感觉这简直匪夷所思，“战争时期谁管你专利不专利，让你们的研究所搞出来！”

“这……中将，威因兹家族用了五年都收效平平，目前看起来，只有尼瓦星掌握了相关技术。您禁止具现化武器的研究之后我们的精神研究领域基本就停滞了，这……”

女将军一把抓起那个技术员的领口：“别他妈再让我听到那几个字，我率领的是战士，不是人形武器。”

“尼瓦星的研发速度太快了，梅尔文已经彻底不给我们提供情报了吗？”回到休息室后，她的向导哈特雷斯问。

“与其说不提供情报，不如说他认为我们拿不出足够支付的报酬。”黑发异色瞳的美人说，“维尔维特，这小子，以前只会对着我吃醋发脾气，现在竟然也成了棘手的对手了。你说得对，他们的研发速度惊人，根据被俘的哨兵传回来的秘密通讯来看，不管是粮草还是军需都非常充足，恐怕有其他星区的势力在资助他们。”

“这么一来，之前对它们由于贫穷和物资匮乏，比我们更不愿意持久战的推测并不正确。拖的时间越长，他们能针对我们的科技产物就越多，我们的火力优势就越小。”

“不等了，哨兵和向导的精神领域恢复之后就发兵，我们不能一个星外基地打三个月。”赫菲斯蒂娜如此决定。

赫菲斯蒂娜停止了小规模骚扰行动，但伊斯坎达尔似乎从这种幼稚的恶作剧里找到了什么乐趣，几乎每天都用微缩艇投递些“莫莫科齐星战俘劳动改造日常”、“尼瓦星自然风光”、“你不知道的尼瓦星美食”“热情好客的尼瓦星女郎”之类的视频投影，有时候会搭配精神体现形装置，有时候看到它来了哨兵向导们紧张地树立起精神屏障，结果什么都没有。

“我想她有了向导之后的脾气大概比以前好多了，”伊斯坎达尔说，“换成从前，早就已经开着战舰来轰我们的基地了。”

“全马其顿也只有您会这么和她开玩笑了。”马勒乔说，“防御装置的研发成果已经在测试了，效果作用于向导的精神触手，经过设备定向强化的精神触手可以为其辅助的哨兵防御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强波刺激。”

“研究所的眼镜仔们可真不赖。”伊斯坎达尔说。

马勒乔的表情一言难尽：“你想夸的不是他们吧……”

“哦？你说韦伯？我会把夸奖当面留给他的。”伊斯坎达尔说完爽朗地笑了。马勒乔被喂了一嘴狗粮，用对王最后的敬意没有对他翻白眼。

“赫菲斯蒂娜太慢了，我们派两队人去截她的补给……”

“雷达发现敌舰，雷达发现敌舰。”全舰广播响起，战术台上的投影同步显示出雷达图。

看着图像上密密麻麻一眼数不清的光点，王露出跃跃欲试的笑容：“来了！”

赫菲斯蒂娜这一次没有开着她的战舰，而是和她的向导一同驾驶着机甲踏炎而来。她的机甲团有马其顿最好的防爆涂装和最强的火力系统，只要用舰艇防住外围，并即使清理掉狙击手，精神力武器的威胁就有限。而伊斯坎达尔，由她亲自对付。

阵前防御舰开路，机甲团紧随其后，歼敌舰远程策应，是一个很标准的进攻阵型。

尼瓦星的星际炮率先发起了密集攻击，以减缓敌军开进速度，消耗敌军兵力。莫莫科齐的拦截弹与攻击导弹相撞，迸发出四溢的硝烟，没能被成功拦截的导弹或击中舰艇并不要部位或被哨兵灵活地闪避。

敌军迅速逼近，机甲开始短兵相接。没有专属向导加持的尼瓦星哨兵战斗得很艰难。莫莫科齐星的哨兵更敏锐，更灵活，更强健。精神武器的狙击手数量太少，而其他普通士兵根本无法在哨兵们快速的攻防交换中击中敌人。

而他们所向披靡的王，被赫菲斯蒂娜缠住。“来啊，让我看看你的鬼把戏能把我怎么样！”她怒吼道。

“这不是鬼把戏！”伊斯坎达尔喊回去，他根本没指望枪炮能打中赫菲斯蒂娜，直接徒手攻了上去，“你的驾驶舱里有你的向导，我也在和我的向导在同一个战场上。”他自豪地说着，将精神攻击的拳头狠狠砸向赫菲斯蒂娜机甲的头部。

“你他妈真是够了！”赫菲斯蒂娜不再废话，避开他的攻击飞起一脚踹向伊斯坎达尔胸口。伊斯坎达尔没有理会她的飞踹，继续挥动拳头砸在了她胸前的舱体上。巨大的威压袭向精神屏障，虽然没有直接伤害到精神领域，赫菲斯蒂娜的动作仍然有一丝迟钝。

但她很快调整过来，被向导加持的她，攻势凌厉伊斯坎达尔虽然不至于受伤，却还是退多进少。

“很不错啊，你的向导。”伊斯坎达尔称赞道。

“你的也是，托你的福，他给我添了不少麻烦。”赫菲斯蒂娜一边说一边步步紧逼。

“那真是抱歉了。”忽然停住退势的王说，“因为更大的麻烦就要来了。”

忽然巨大的精神压迫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无从躲避也无法抗拒。哨兵向导们的精神屏障纷纷碎裂。精神体无法忍耐这种刺激，争先恐后涌出来，发出凄惨的哀嚎。

不知何时，莫莫科齐星的战士们已经深入敌阵，他们原以为用于攻击策应的小型战舰上什么都没有，除了大范围的精神力强波刺激武器。

哈特雷斯勉强支撑着精神屏障，试图保护他的哨兵。赫菲斯蒂娜扛着巨大的痛苦依旧执着地攻向伊斯坎达尔。

然而她的动作已经缓慢到枪弹可以击中的程度了。伊斯坎达尔用光瞄枪毁坏了她的机甲的关节，下令停止了范围精神攻击。

“赫菲斯蒂娜，我，马其顿联合政权之王，向你发出提问：你是否愿意率领你的领土，你的子民，臣服于我，追随于我，与我共同征战于未知的宇宙？”

驾驶舱中的赫菲斯蒂娜双手滑落，垂在身侧。她仰起头，像孩子一样大声哭泣，她的向导在旁边微笑地看着她。

“伊斯坎达尔！你这个天底下最大的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