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跟客户(Mr Z)在机场候机,Mr Z是一位资深的心理咨询师和精神科医师。很明显,我们并不是太熟悉,毕竟年龄还是差了一个年代。我狼吞虎咽的啃着KFC的蛋挞,MrZ掏出一本叫《我们过着怎样的生活》的书,尴尬的笑笑说:“我带了本书打发时间~ ”我还没来得及咽下蛋挞回答他随便看,他已经低下头看书了。
心想着:毕竟是客户,尴尬很正常,那我吃我的蛋挞好了,不管了。电话突然响起,我油腻腻的手划过接听键,正宗的重庆口音说着:“啊,爸爸啊”“我在机场,要切广州开会”“做(zhu)撒子嘛”“我3号上午到城里”“你要来接我啊?”“麻烦你咯!哈哈!”“不存在撒”“我还不是想你”......
“你爸爸挺腻你的嘛”MrZ埋着头说。
“现在是有点,可能是小时候给我给少了,现在在弥补吧”我也没抬头,可是,自己说着这句话却瞬间积了一眶眼泪。继续啃鸡翅,我笑了笑。
这一说,瞬间激起了这位心理医师的极大兴趣,关上书,抬起头好奇的看着我:“怎么回事?”
对啊,怎么回事?感觉过去好久了却又历历在目。在那短暂的三秒停顿里,我好像把整个过去都演了一遍,像是一部电影,充满哭泣、愤怒、痛苦和伤害。也许,是出于对心理医师的信任,也许是被时间压抑了太久,也许,是为了去感激爸爸迟来的腻歪和爱,我开始叨叨絮絮的向MrZ讲述从记事以来的我的过去。我本以为我是拒绝的,毕竟一遍遍回忆过去点点滴滴的伤痛,我是害怕去面对和再承受的。
“因为,小时候,我爸爸不爱我,不管我,不在乎我。所以我恨他。”我想,这就是最直接的几个词吧,最能表达小时候的我对“爸爸”的定义。
“看到我下巴的这条疤了吗?”我一手拿着鸡翅,一边抬着头,想装作随意讲讲的样子。“七岁的时候,在外面玩,从树上摔下来,磕晕了缝的针,刚好7针。”
MrZ已经开始做好准备专心听我的故事了,他认真的注视着我的眼睛,可是我一直到处闪躲,因为我怕这种怜悯的神情,我是一个“坚强而倔强的人”。
“那天,我妈像开了挂一样抱着昏死而且全身是血的我冲进医院,以几乎崩溃和绝望的嘶吼在请求医生救救我,随即进来了6-8个围观群众,按着我缝针、治疗。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我能感觉到妈妈的害怕和无奈,我能感觉到自己恐惧和周围观众的些许担心,可是此时此刻,我爸正在隔壁的桌球室里跟他的“兄弟们”愉快的比赛桌球。有人去告诉他说,好像你娃儿在隔壁缝针哦,下巴摔烂了......没有然后了,他并没在意,也没来看我。等我麻药后醒来,下巴已经打好补丁了,我知道妈妈抱着我,我看到叫爸爸的那个人面带微笑走进来瞄了我一眼,转身离开了......”
“他们以前,大吵3-6-9,小吵天天有,打架每半年一次,每次持续冷战1-2个月”“吵架赌气,妈妈闹失踪,爸爸搞追踪,经常家里4-5天没家长,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去了哪里,不知道,是否还要我......”
“我怕鬼,因为小时候经常醒来就只有我一个人,刮风、下雨、打雷,我怕得往死里哭,总觉得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
MrZ显得很沉重,他问我,那这样的情形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从我当着他的面尝试自杀开始”
......沉默
“以前的我,见到爸爸,会害羞,会怕,会躲。因为过于陌生后的偶然四目相对让我不知所措。”
我发现,讲述和回忆的过程,我并没有太难受,也并非完全不接受,虽然这样的一幕幕仍然鲜亮的刺眼,可是我却像是在讲述他人的故事一样,更多的是淡然而非指责与恨意。这就是时间赋予我们的我能力,当痛过哭过,回放的自我残害过以后,时间还是让我们忘记了该忘记的伤痛,更多的是感激现在所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