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假后的每一天都风平浪静，连H1N1，因为疫苗研制出来的关系带给人们的恐惧都随之烟消云散。宋惜凝，自从十月一日之后反而格外平静，她还是会偷偷看他，不过大多时候，他们的目光会相交，然后相视一笑。在那个年纪，爱情是不被允许的，甚至好感都要被精心隐藏，所以，不可能公开，也没有必要公开，当然，也涉及不到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约会，甚至他们在班里也会更加小心，毫无交流。只是每天晚自习之后会去英语角坐二十分钟，那里是晚上学校唯一没有路灯的地方，巡夜老师也不会轻易来查，那里有很多神神秘秘的情侣，但是不管认不认识，大家都会心有灵犀的不说出来。

蒋悛丞不住校，所以要赶在学校封校前出去，而女生公寓也是有门禁的，所以两个人在英语角需要不停的看时间，其实呆在一起也没什么好说的，大多时候是说班里其他人，例如羲之，思雨，靳浩瀚，初妍，芊芊，尚悦等。惜凝告诉蒋悛丞第一次打电话给他是芊芊指使的，蒋悛丞装作很失落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对我一见钟情了。”

惜凝很不好意思地说，最初只是对他有些关注，是因为第一次见面就撞到了他，蒋悛丞表示自己其实早就认出来她了，说完得意的笑了笑。

“可是那么黑，你怎么知道的，我还以为你是教导主任呢。”惜凝惊讶的问。

“你瞎，不代表别人都瞎啊，撞到我之后连声对不起都不说，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起来特别无辜可怜，好像错的人是我一样。”蒋悛丞好笑。

“那不是害怕被记过么，偷偷脱离了集体活动，没想到你会突然出现。”她不好意思的说。

“总之从那天起，我就记住了你的眼神，到哪里都不会忘记的，可怜巴巴的，我一直以为你在班上肯定天天被人欺负，所以才会那样，后来发现不是啊，是你天天欺负别人。”

“我哪有啊，我那是行侠仗义。”惜凝反驳，不服气的撅起嘴转过身。

“好啦好啦，行侠仗义，那你就不想知道我什么时候确定自己喜欢你的么？”蒋悛丞无奈地说。

“最初认识你时，我只是有些关注你，比别的女生多一点点，而且对你有些好奇，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乐观开朗的你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神，我看过你写的文章，就更加好奇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一直当你是个长不大的小妹妹，可你有些感觉真的让我觉得这一切都是错觉。你遇到事情的那些措手不及，倔强，甚至无理取闹，都让我更加被吸引，想要去探索你，我是个很好奇的人，甚至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的好奇在那段时间全用在了你身上。那天我们一起去唱歌，一听到你的声音，我就发了疯的想听第二遍，那首歌我回去之后听了好多遍，可耳朵里传来的全是你的声音，我觉得自己必须要给你打电话听听你的声音，不然绝对会疯掉，挂掉电话之后，我就清楚地知道，自己一定是喜欢上你了。”蒋悛丞认真的看着她。

惜凝听得有种落泪的冲动，可是她又觉得自己有点矫情好笑，面前的蒋悛丞不像平时玩世不恭，他的眼眸明亮，好像全宇宙的光都聚集在那里。

蒋悛丞凑上去想要吻她，惜凝慌乱的躲开：“该封校了，我们回去吧。”

蒋悛丞有些失落，但还是跟着她起身，惜凝并不讨厌他的吻，甚至有些期待，但是她害怕，她总觉得这一切太快，他们连手都没有牵过，她不敢想以后，好像这一切会随着进展太快而也会过快的结束。蒋悛丞走在前面，她主动上前拉起他的小指，他惊讶的回头看看惜凝，却瞬间被心满意足而取代，他反过来紧紧拉住她的手，小小的，暖暖的，很软很软，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把她的手包裹进自己的手掌，他也确实那么做了。惜凝被他握的生疼，可是第一次觉得那么温暖，安心，她的脸很红，心跳很快，在黑暗里甚至都能听到紧张的呼吸声，她觉得只是他们两个走在被阳光铺满的青草地上，周围别无其他，什么世界，什么宇宙，都不如此情此景，可是，回宿舍的路那么短，他们告别，甚至来不及依依不舍。

回到宿舍，只有思雨和初妍在，思雨眼圈红红的，好像在哭，而初妍则手足无措的看着她。惜凝走过去和初妍一起安慰她，等她稍稍平静下来，思雨和羲之从初一开始关系就超越了寻常友谊，可是一直到初三，也没能有什么进展。思雨和羲之都好强，前段时间他们两个由于太过亲密被教导主任发现通报了班主任，本来班主任是秉持着只要两个人不跨越雷池，还能互相促进进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是教导主任亲自把关这件事就不好办了。思雨父母很早就离婚了，妈妈带着她回到老家托付给外公外婆就去北京工作了，这个情况班主任是知道的，所以再三权衡之后，她只通知了羲之的父母。羲之的妈妈今天下午叫走了思雨，也不知道跟她说了些什么，总之从那之后，思雨和羲之变的像陌生人一般，不知道是谁先疏远谁的，连工作上的交流都尽量避免。

思雨对情绪的控制令人叹服，思雨之后也再没提过这件事情，她们也不好再去问，思雨仿佛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上，而相反，羲之却因为这件事情一蹶不振，各科老师都找他谈过话，但是收效甚微，有一天周六回家，坐公交车时，惜凝甚至看到他坐在街边的长椅上抽烟，他闭着眼，细细一缕烟雾萦绕在他周围，和周围很热闹的场景对比鲜明。羲之真的变了，使他改变的到底是思雨的冷漠还是家长老师的阻拦，也许连羲之自己都不清楚。惜凝看着他痛苦的皱起眉头，想着若有一天她和蒋悛丞也面对这种状况会怎么办，是像思雨一样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还是像羲之一样自暴自弃，早恋对于家长和老师，那就是罪不可恕，可自己明明知道犯了错，却反而享受着这样的感觉。自己没有什么青春叛逆的表现，就是这样偷偷瞒着家长和老师的感觉，让她既不安又兴奋。和蒋悛丞的每一条短信她都存着，那个诺基亚的蓝色黑白屏手机，短信打开之后满满的都是他的名字，她不肯删，回家把手机藏在隐蔽的地方，也告诉蒋悛丞回家的那个周末不要打电话给她，手机内存不够了，她就把每一条短信都抄下来，其中晚安说的最多，可她着了魔一般的，每一条都不放过，学习实在无聊时，就打开本子看看，一切都让她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感觉，如果说之前她不确定自己对蒋悛丞是什么样的情感，那么现在她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尚悦所谓的爱情吧。她每一天到教室的第一件事一定是找他，每晚临睡前也一定会跟他说晚安。

惜凝和蒋悛丞的事情，并没有告诉班上甚至是宿舍里的任何一个人，也许是为了避嫌，也许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开口，可总会有蛛丝马迹被发现。十一月的月考刚刚结束，学校通融的为大家放映电影，电影结束之后离封校还有一段时间，思雨拉着惜凝去操场散步，惜凝无奈的看了看蒋悛丞，指指身旁的思雨，用无声的口型说：“今天陪她”蒋悛丞冲她招了招手，笑了笑，大度的随她去了。

由于是周六，初二初三的学生都放假在家，所以操场上并没有什么人，思雨一到操场就拽着惜凝跑步，三圈下来惜凝已经瘫软在地，她喘着气摆摆手：“我歇会，不行了。”思雨没有理她，继续向前跑，而且比刚刚跑得更快，惜凝吃惊的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发圈被人拽开了，头发散落下来，回头一看，是蒋悛丞。她从他手里抢过发圈，瞪了他一眼，边扎头发边说话：“你怎么来了。”蒋悛丞无奈的指了指操场上羲之飞奔的身影：“第七圈了，跑长跑跟百米冲刺一个速度。”，他跑的也很快，经过思雨身边也不看她，只顾向前跑，而思雨也装作没有看到他，两个人各跑各的，时而相遇时而远离，跟做奥数题一样，追击问题，相遇问题。惜凝头发很多，用手扎了半天没扎好，干脆随便梳了梳任它垂下来，蒋悛丞凑过来靠在她肩上：“你头发真好闻啊，用的什么牌子的洗发水。”

惜凝推了推他，不好意思的说：“快起来了，被人看到多不好。”

蒋悛丞一动不动：“不会的，这里没灯，不会被发现的。”，他继续肆无忌惮的把玩着她的头发，惜凝只好任由他去了。操场上两个人还在跑着，她问蒋悛丞：“这第几圈了啊。”

“有十几圈了吧，真是，运动会上要也能像这样，那一定会拿奖牌的吧。”

“你说，他们两个就不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好好说说嘛。”惜凝看着蒋悛丞。

“可能互相喜欢过的两个人分开后，是无法心平气和的面对面吧。”蒋悛丞做起来，但仍然不肯放过她的头发。

“要么是爱人，要么是陌生人。”她感慨道。

“那我呢，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在一起了，你还会想起我么，还会理我么？”蒋悛丞突然认真起来。

惜凝愣了一会，垂下头：“或许不会吧。”

因为这个问题，他们之间变的很沉默，惜凝抬头看天空，没什么星星，但是月亮却很亮，她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们要面对这个问题，或许轮到他们时，连羲之和思雨这种状态都没办法做到，可是她不愿去面对，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她只想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一秒，不知道蒋悛丞是怎样想的。

思雨仿佛精疲力尽了，她瘫倒在惜凝旁边，没过多久，羲之也跑过来坐下来，他们两个中间隔着蒋悛丞和惜凝，四个人心里都各有想法，可是谁都不想先开口，也都不想先走，等了太久太久，直到看门大叔敲响了封校的铃声，蒋悛丞才拖着羲之走了，惜凝也拉着思雨回宿舍。路上，思雨突然开口：“你们两个，在一起了？”

“恩。”惜凝不好意思的说。

“挺好的，不过你要记住，不要那么喜欢他。”思雨笑着说

“为什么？”惜凝不解

“以后你会感谢我的。”思雨仍是微笑。

惜凝没有再问，太多过来人的经验，也比不过自己经历一场刻骨铭心来得重要。

熄灯之后惜凝亮起小灯复习功课，突然一旁的手机响起来，是蒋悛丞，惜凝接起电话迅速跑到洗漱间：“喂”

“睡了么。”蒋悛丞的声音听起来很低沉。

“没有呢，你呢”

“我也没有”惜凝听到有汽车驶过的声音“你在外面么？”

“恩，突然很想你，不敢在家里打电话，所以我趁爸爸睡着溜了出来。”他的声音发抖。

“外面很冷吧，你没有多穿件衣服么？”惜凝心疼的问

“走得急忘记了，我没关系，倒是你，楼道里也很冷，不要穿着睡衣就跑出来。”

“蒋悛丞，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惜凝小心翼翼的试探。

“你说吧。”

“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了，那么永远都不要忘了我行么？”她有些想哭。

“怎么会，笨蛋，不要想那么多，不会有那么一天。”他的声音颤抖的厉害

“我知道了，外面真的很冷，你快回去吧，不要被你爸爸发现了。”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不会有那么一天，该高兴么，可是为什么会有更大的不安，因为无法许诺以后的事情，所以干脆都在逃避着，因为年少到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事情，所以干脆都留给以后更加成熟的自己。

我们，也只能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