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分)
高新刚也一直认为,酒量是可以培养的。而阿杰是这一信条的忠实实践者。经过起初近乎毫米级的对杯中酒刻度的计较,阿杰终于慢慢地放开胆量,开始和高新刚较量起智力和反应力,以划拳论输赢,输者罚酒。在这种情况下,两个人实际喝下肚的酒量就拉开了距离,喝到最后,微醺的时候少了,醉酒呕吐、意识模糊的时候反倒多了起来。高新刚好在近便,喝酒到临了感觉头晕的时候,说一声然后起身离桌,晃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钻进蚊帐,往床上一躺就可以倒头大睡,所以他也不计较阿杰划拳和喝酒时出千作弊,更主要的是他对自己的酒量有信心。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高新刚终于体验了他人生中第一次酩酊大醉、人事不省。
这是个休息日的中午,高新刚和阿杰午饭时两个人喝了一瓶丹凤高粱酒,高新刚喝了其中大半瓶,原因是划拳时他输多赢少。本来也没什么事,高新刚只是觉得在食堂那么多双眼睛的关注下,他们两人的旁若无人、高声喧哗就像两个小丑做着现场表演。他事后感觉有点不自在。从食堂回到一楼客厅,两人开始坐着泡茶醒酒。
在客厅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瘦瘦小小十多岁左右的男孩。高新刚他们回来的时候,男孩还坐在桌旁,见他们来了,他慢慢地挪到了远离他们的角落里,警惕地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高新刚起初并没有太注意,笑着问刚走进客厅的阿华“这是谁”,阿华回答说是她的弟弟。高新刚笑笑,转过头继续和阿杰的话题。说着说着,高新刚感觉到了一种异样,像是动物本能性的反应让他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敌意和威胁在向他袭来,他转过目光,扫视客厅,除了那个男孩,阿华和阿柳在她们自己的房间内,虽然门敞开着能看见,但明显她们的视线焦点不在这里,除此之外再无他人。他又将目光转回到男孩身上,这才注意到男孩的嘴巴在动,发出一种刚能听到却又听不懂的声音。
高新刚有点诧异。几乎在同时,阿华那边发出了更大声像是斥责的声音,很显然是对着那个男孩的。高新刚听不懂他们的意思,探询的目光随即转向阿杰,阿杰起初也若无其事,但听着听着脸上变了色,说了句“他在骂人”。
阿华在更大声地数落着她的弟弟——那个男孩。这时,酒劲已经上了头,高新刚透过迷离的目光,分辨出男孩的嘴巴朝着他这个方向发出更大的声响,目光中分明带着仇恨也是冲着他来的。一下子,高新刚血冲脑门,他明白了,那男孩已经对他和阿杰,特别是他,骂了半天了。
高新刚怒不可遏,猛地站起身,冲着男孩的方向就扑了过去,他要好好地教训一下这个不懂事的小子。阿杰旋即一把抱住高新刚,并高声喊着让阿华赶快把她弟弟带走。男孩一看势头不对,麻利地钻进阿华她们的屋子躲了起来,阿华将门也关上了。
高新刚更是不忿,冲着阿华她们房间的门开始拳打脚踢。酒精已经开始起作用了,高新刚的意识随着气血上涌开始渐渐模糊以至全部丧失。
他醒来的时候已是半夜,惊奇地发觉自己直挺挺地躺在自己房间的瓷砖地上,脸上已经被蚊子叮了无数个包,明显有点浮肿。
他爬起来,到卫生间洗漱了一番,然后坐在客厅,泡上一壶安溪铁观音,自斟自饮,慢慢地开始回想起断片之前的所有细节,并暗暗发誓,今后再也不要这样醉酒了。
阿华的弟弟显然误会了高新刚和这间屋子的关系,他很可能不知道这套房间的一间是属于高新刚的,他有权力在客厅里泡茶聊天、轻松随意。高新刚事后向阿华和阿柳打听那天后续的情形,阿华告诉他,他那天踢打着她们的房间门,嚷嚷着晚上要和阿柳睡在一起,当听到这个情况时,高新刚大为尴尬,佯作镇定地讪笑着,说“我真的说了吗”,他并不是在求证,而是很奇怪自己会有和阿柳睡在一起的念头,这个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人的潜意识反映着这个人内心的欲望和情感,往往是在他意识清醒时都未必清楚明了的。梦境有时候从一个侧面将人们的内心折射出一些隐秘来,使得那些经常自省的人们有了了解自己、认识自己的一条途径。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没有白读,高新刚常常把自己的梦拿来做解析样本,想借此更深入地了解自己的本心和本性,尽管他并不常做梦。酒醉后的胡言乱语与梦境有着某种程度的相似,别人怎么看待实际并不重要,关键在于自己怎么应对。高新刚对于自己这次的表现除了自责,还有一种颇感无奈的失落和沮丧。所思所虑如斯,他正自甘堕落,向着人生的低谷更加速地坠落下去。
这次醉酒以后,高新刚在喝酒上有了节制的意识,阿杰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两个人不再那么肆无忌惮地开怀畅饮,而是事前说好喝多少,两个人平分,不再划拳定输赢了。对于喝酒一事,阿杰似乎总是那么富有激情,充满兴致;而高新刚则越来越觉得可有可无,例行公事般地开始让人心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