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学启蒙是一个宾语前置句,主语是大学,宾语是我,省略了一个定语,完整的说,是我的大学给我的启蒙。
在人生的路上,人从清清白白到经验丰富,会经历无数启蒙时刻,俗话说就是开窍。更细致的说,就是修正人的想象力:对于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或是根据文字,或是根据影像,会产生一个或丰满或简单的想像——然后真实的经历则会修正想象力——而我的大学经历,则告诉我我的想象力实在是太匮乏了;或者,是早先的文字和影像不够深刻。
第一个启蒙就是高等数学的期末考试。
当时刚步入大学,大家带着饱满的热情,提前半天教室前排的位子就占满了,虽然老师很少点名,但每每座无虚席,遇上来蹭课的别班同学,三个人挤坐在一起;老师腰上别一个小音箱,时不时的板书,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也没有人睡觉,大家聚精会神,如临大敌,十分用力的听着。后来期末复习,同学之间互相讨论重点,传递各种习题,直到考试结束,——才发现题目全都是书上的例题难度,变化也不过是课后习题的变化。如同提起一个空空的热水暖瓶,让人恍然大悟。
现在再回头看当时的上课氛围,恐怕是本科课程之最了,然而现在回想,老师说了什么,反而是忘得最干净的。另外有一门课,同样是考试简单,但上课经历迥异——给了我不同的启蒙,那就是材料力学。
不知是从材料力学开始,还是其他的一门什么课,我就能不去上课就不去,记得有一次,我在第二节课快要下课的时候走到汇贤楼交材力的作业,刚要上楼梯,一抬头看见一群人风风火火的下楼梯,定睛一看,竟然是我们班同学簇拥着抬着一个担架下来了,担架上躺着任课的汤老师;当时外面正下着大雨,我也不明就里的跟在人群后面穿过走廊,直到把担架抬进停在外面的一辆小轿车上。我本无意表达别人的病痛,但这个场面对我记忆之深,有甚于关于这门课其他记忆。论说这门课给我的启蒙是什么,那就是上课没有人能听懂老师在说什么,倒不是因为内容多么的难,而是老师讲得零零碎碎、牵牵联联、枝枝节节、期期艾艾,有人连续听了一个学期,没听懂过一节课。到了最后一节课的时候,还有两三章没有讲,老师抱着书本从第一章给我们划重点,讲了大题要考到的知识点,我们连背带看,这门课就这样过去了。
现在再回头看材料力学这门课,我们只学了一点皮毛,而对于这点皮毛,也是一知半解,虽然不能全怪老师独特的上课方式,但学生自己要负的责任却不是太多,然而另外一门课的老师,虽然没有汤老师的病痛在身,但上课质量却半斤八两,那就是电工学上的桂老师,现在看来,他已经是大名鼎鼎的了,然而我们当时却毫不知晓,童子何知躬逢圣饯。
桂老师上课纵谈天文地理,时兴科技,人生百态,还给我们推荐小区做蛋糕很好的商家的微信,我们十分的感激,但上了一学期的课才发现,还有半本书没讲完,讲过的那半本书也是浮光掠影走马观花,这可怎么办呢?好在老师侠客心肠,最后一节课把卷子从包里拿出来,对照着给我们勾画了一番,甚至还给我们讲了一个原题,后来考试的时候,直接把答案背上去。结果皆大欢喜,个个九十多分,但也有人莫名其妙的七十多分,多方奔走,沟通无果,十分的委屈。
现在回头来看电工学这门课,老师还算仗义,虽然潦草,但是至少给了我们一个好看的分数,而另外一门课,则给了我们不同的启蒙,那就是马克思老师黄老师。
既然是水课,那么课堂教学质量不是指摘的地方,能让我们顺顺当当的通过考试,大家就一别两宽了;当考完这门课的时候,我们都是恍然大悟的样子,在班群里发黄老师的名言:“要相信黄老师”。原因在于考前黄老师给了我们一份十几页的重点,并放下话来:“考试的大题就从这里面出,要相信黄老师。”结果试卷完美避开重点,从此我们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即使贵为老师,也不是学生可以无条件没有保留的相信的,做人,不能太天真。
说到这里,大学课堂给我的启蒙几乎就要说完了,启蒙的要点也就集中在上课和考试上,但我还没有说给我们漏画考试范围的陆老师、平均分说给八十五分最后却只有七十多分的陈老师、上课匀速念PPT的工程热力学老师、把衬衫扎进运动裤的朱老师……
在大学课堂上碰到的这些性格迥异而又鲜明的讲师或者教授,有许多已经成为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而他们的一些言语和行为,甚至都成为一个个典故,我们回忆起来的时候,只要一个词,一个语调,就会不约而同的会心一笑。
话说回来,启蒙有好的也有坏的,现在看来,坏的启蒙倒更为珍贵,它告诉你现实的棱角在哪里,指导你如何不被碰的头破血流,具有真实的现实价值。所以我只选择了几个让我记忆深刻的、回忆起来如临其境的启蒙时刻来记述,虽然具有一定的代表性,但也不能概全,只能这样来说:大部分老师的大部分时刻都是好的启蒙,只有一小撮部分的一小撮时刻给了我们以极具现实意义的启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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