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早上，我早早地起床跑了一圈回来，给爸爸电话拜年，过年了希望他老人家能有个好心情。电话里声音很弱，沙哑低沉，我知道爸爸虽没有起床，但更多是身体的不适，年前一个礼拜医生说是肺炎一直在吊水。倘若在平时只要有人关心，爸爸的精神就会好很多，这一点我深信不疑。和爸爸互祝后，我便去了孙庄过年。
在空调房里呆久了，口渴，我推开门刚拿起杯子，小叔子紧张地对我说，刚才你弟打电话给哥，说你爸爸现在全身体没有力气，站不起来，你弟拉不动他。我扔下杯子急忙跑到院口，还好老刘的车子刚刚发动，上了车后 我埋怨老刘：“你怎么不叫我一声，”老刘说：“就是去看一下，说不定没什么事情，一会就回来了。”
走进爸爸的房间，父亲已不醒人事，闭着眼睛半躺着，喘气声微微弱弱，无论床边的人怎么呼喊，也不应声，我抚摸着爸爸冰凉的手，控制着眼泪轻轻地叫着：“爸爸、爸爸，我是红芳，是您的女儿，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爸爸无力回应，我们是无话不说的父女，也是忘年交的朋友。平时我一来他就喜欢和我说心里话，我预感爸爸听到我的声音，一定有话要对我说，于是我脱掉鞋子，上床坐在爸爸身边，把爸爸抱在怀里，贴着他的脸，紧紧扣着他的手，爸爸一个人生活太孤单了，他孤寂的心多渴望温暖和关怀。我示意其他人出去，想和爸爸单独待会，兴许爸爸会和我说说心里话，就像平时我们聊天一样。
爸爸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我感受他的手从冰凉到温暖，一颗揪着的心，慢慢有了慰藉：爸爸有希望的，爸爸不会就这样去了，大都数老人最后身体不行了，不是还会拖上一阵子的吗？即便爸爸会倒下，起码我们还有机会说上话。
我和爸爸单独呆了大约5分钟，外面的人都进来了。爸爸的身体渐渐有了更多的生命反应，他的额头全是汗，我用抽纸给他擦了一遍又一遍。淌汗就是好，是体内有热度，出汗就没事了，根居平时生活经验我在对自己说。爸爸的手也渐渐有了力气，他举起我的手向门口指着，一会又放了下来，大家很着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当时也不明白，现在才明白，爸爸感觉自己生命要走到尽头了，想着兑现曾经给我诺言，不过这不重要，我只要你没事就好。爸爸几次举起我的手又放下，爸爸的身体已经没有力气了，嘴里吐着口水，老刘见状说不能再拖了，得赶紧送医院。
到了卫生院后，值班医生做了初步的诊断，说情况不是很好，赶快去兴化医院，那里的设备齐全，争取最佳的抢救时间，我们束手无策，一切听医生安排。医生叫来了救护车，司机把爸爸推到救护车上，我和老刘一起陪同，一位医生随同我们一同前往，弟弟自驾在后。
坐在爸爸身边，我已无力再照顾爸爸了，呕吐得厉害，医生不停将爸爸的氧气罩往上提，谢谢那位美女医生知道我要吐，将垃圾桶送到我跟前。一路行程如此之慢，我闭着眼睛感受着车轮前进的速度，也感谢驾驶员不断提醒我车子的进程。
到了兴化医院急诊室，那里气氛和外面截然相反，到处是病人家属和医生来来往往的身影，每个人都是焦急，紧张的神情，急诊室里嘈杂声、呻吟声、医护人员的诊断指挥声，俨然就是到了殊死搏斗的战场，让人不寒而栗。医生给爸爸插上仪器，观察爸爸的表征迹象，我们在一旁急切的等待，几双无助期待的眼神望着医生，我幻想着医生能跟我说句：“幸亏你们来得及时，你爸爸没大碍，只是有点..... ”
只要爸爸没有大碍，情愿让爸爸承受其他病恙，最起码他还能活着，大约过了20分钟后，我的幻想破灭了，等来的是医生的一句：“情况不好，这种情况十有八九是救不了。”
听到这话我心如刀绞，这怎么可能？这不是真的？不应该啊？怎么一下就变成这样了？我躲到急诊门口，不敢面对医生，不敢面对躺在床上的爸爸，只能流着眼泪远远地望着，老刘跑过来安慰我说没事没事、不要怕。爸爸怎么一下子说走就走了呢？这不是真的，不应该、 不应该啊！一切就好似做梦一样，梦中我拽着心爱的宝物，醒来却两手空空。
最终医生给我们下了父亲无力挽回的判决，建议我们为爸爸做一个CT,好让我们心里明白走的根源，CT 结果出来，医生告诉我们爸爸脑干及其他神经多处出血。
医生示意我们收拾一下带爸爸回家，弟弟和老刘互相张望，他们用眼神在说，就这样回家吗？我不想回家，待在医院我还可以欺骗自己，爸爸至少还在抢救，还有希望，回家就是无法挽回的事实。我的心里也明白，不走又待到何时？终究还是要走的啊！
最后医院专送离世人回家的驾驶员对我们说：“通知家里人收拾一下，拿个凉席靠堂屋东边放。
车子发动了，我和老刘守着爸爸，带他回家，我跪在爸爸身边，抚摸着爸爸的脸到脖子，抓着他带有余温的手不放，我知道这时间极其珍贵，过了今夜，我们父女一场就此作别，从此没有机会再叫一声“爸爸”了，多希望时间就这么静止，我对师傅说，麻烦你开慢一点，我不想这么快就到家，让我和父亲多待一会。
车窗外，零星的鞭炮声，强烈的灯光打到年味的广告牌子上，这个本该是该家人团聚的美好日子，也本该是爸爸穿着我给他买过年新衣服，站在门口等我来拜年膝促畅谈的日子！
可是，没能和父亲说上一句话，他却永远地离开了我，那个我想保护的，心心念念牵挂的人就这样走了，“父亲，女儿不孝，没能保护好您，我欠您的来生再还。”
愿父亲绵延千里一路走好，愿天堂里不再有孤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