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一波俄罗斯世界杯的热度,发一篇2016年的旧文。
双城记
对于父辈,苏联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结,从小听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喀秋莎》、《白桦林》等曲调长大,亲历了老大哥的亲密与疏离,也见证了这个庞大巨人的盛兴及崩塌。
于我,俄罗斯更多是《兵临城下》的英勇与悲壮,《古拉格群岛》的冷漠与残酷,叙利亚战场的果决与强硬,以及东正教洋葱头的童真与绚烂。
横跨欧亚大陆,国土面积超过1700万平方公里,国徽上的双头鹰东望而西顾,诠释出古老帝国的民族性格——恶劣的气候,东、西的碰撞,多舛的命运,俄罗斯人或许注定背负着苦难与伟大。
圣彼得堡
11月9日,美国大选日,我搭上了开往圣彼得堡的飞机,一路循环着肖斯塔科维奇第七交响曲,醒醒睡睡,兴奋,忐忑。
零下8度,满天地的冰雪伴着凛冽的寒风肆无忌惮的闯进了衣领,却也抑制不住我的满心欢喜。在南方长大,工作以后更是常驻非洲及东南亚,对这皑皑的白雪是觊觎太久。
圣彼得堡,曾名列宁格勒,二战期间被法西斯围困了872天,有约66万人死于饥饿、严寒、炮弹、空袭,3200余栋建筑被毁,可是坚韧的俄罗斯人却奇迹般的让她涅槃重生,坚定地捍卫着俄罗斯的骄傲和自尊。
1703年,彼得大帝下令建造这座如今最令俄罗斯人引以为豪的城市,由于彼得一世的西方化政策,这个由他亲自设计、监工的城市变得非常“欧洲”,涅瓦河以及大大小小的人工河道、桥梁纵横交错,构筑了这座“北方威尼斯”的血脉。圣彼得堡历史中心及相关建筑群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
住的酒店就在老城区的核心,距喀山大教堂和涅瓦大街只3分钟的步行距离,酒店装潢古典怀旧,随处倚着圣彼得堡当地艺术家的绘画及雕塑作品,或许这里也曾经历炮弹的洗礼,但时间总能抚平一切。在尼泊尔巴德岗,我曾住过一个有800多年历史的酒店,砖木的结构、竹制的桌椅,精美的雕窗,洋溢着一种宁谧的温存。而圣彼得堡的老建筑,则是厚重的砖石、暗沉的地毯、古典主义的油画,外冷内热,与温存的马拉王朝相比,更为威严稳重。
喜欢用双脚丈量城市,人行道的积雪踩起来发出悦耳的沙沙声。漫步喀山大教堂、海军部大楼、涅瓦河、彼得要塞、夏园、救世主滴血教堂、俄罗斯国家博物馆……鹅毛大雪将世界变得些许朦胧,呼出的热气让睫毛几近结冰。整个老城开阔而厚重,冷峻的石头建筑庄严肃穆,数不清的青铜雕塑冷眼旁观着往来的过客,让人心生敬畏。作为俄罗斯通往欧洲的窗口,圣彼得堡充斥着大量巴洛克与古典主义的建筑,但也不同于法国极致精细华丽的洛可可,无论是华美如埃尔米塔日或叶卡捷琳娜女王宫,都隐隐透出一种呼之欲出的粗犷,或许这也是常年生活在冰天雪地的北方人民骨子里的性格,奔放豪迈,或许最恳切的浪漫,就是为爱决斗而死。
这样的城市,必然会吸引、诞生灿若星河的大师,无论是文学、音乐、绘画、建筑,连莫斯科人都不得不承认,圣彼得堡才是俄罗斯的文化与艺术中心。普希金、果戈里、莱蒙托夫、陀思妥耶夫斯基、高尔基,格林卡、柴可夫斯基、肖斯塔科维奇等等等等享誉世界的大师曾在这里生活、创作。去拜访了普希金公寓博物馆,这位俄罗斯诗歌的太阳,为了“圣彼得堡的天鹅” - 自己的爱妻娜塔莉亚冈察洛娃与人决斗而死,这或许才是大诗人最体面的死法,用生命捍卫自尊,用血肉祭奠爱情。
情窦初开的时候不要读普希金,他会让本就易碎敏感的心变得更加萌动,让思恋仰慕的情愫变得更为殇彷,年少的我们会心碎,可是,却会更加渴望着美好而炽烈的爱情。
莫斯科
从圣彼得堡出发,乘坐列车,午夜时分抵达莫斯科。传言这里的人们都冷漠无情味,可是当在夜色中到处寻找早前预定的酒店时,前后至少有3个人停下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受宠若惊,满怀感恩。
住在红场旁边,路面的积雪被清理得分外彻底,只余留寒风与阴郁的天空,让冬天变得有些难耐。
漫步红场、克里姆林宫、圣母帡幪大教堂,正逢周日,围上头巾,进入了一个正在进行礼拜的东正教堂,信徒们正吟唱着赞美诗,与基督教堂不同的是,信徒们都是站立着,并没有什么长椅,不时还上下右左地画着十字,显得分外虔诚。
红场上矗立着一座深红色金字塔,那里陈列着布尔什维克的领导人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列宁,我想对于共产主义者,遗体做防腐处理并被制成“圣物”供人膜拜,实在是一种讽刺,让人匪夷所思,更何况这也是违背了遗体主人及其家人的意愿。列宁为革命奉献了一生,斯人已逝,肉体还得继续贡献给防腐科研,着实让人叹惋。
花一整天时间参观克林姆林宫,有点惊讶于这样一个政治中心竟然部分可以对民众开放。自十二世纪莫斯科公国统一俄罗斯后,除去“彼得堡时期”,克里姆林宫一直扮演着俄罗斯的政治心脏。城堡中有两座存放稀世珍宝的博物馆-武器库和钻石馆,钻石皇冠、钻石权杖、钻石勋章、钻石马车等等等等,让人大开眼界,目瞪口呆,这个强大的老牌帝国主义巨擘在历史长河中少有屈服,更多时候则是征服与豪夺,这就理解了为什么一个个穿着皮毛大衣昂然阔步于街上的俄罗斯女人都那么声势熏灼,秋风扫叶。
在莫斯科,最赏心悦目的事就是欣赏一场芭蕾舞剧,虽然遗憾没能赶上柴可夫斯基的名剧《天鹅湖》,但Boris Asafev的《巴黎火焰》也没有让人失望。好在巴别塔并没有毁掉音乐与舞蹈这人类通用的语言,我想,艺术或许是耶和华对人类最大的仁慈。
搭乘装潢如地下宫殿一般的地铁游走,漫步亚历山大花园、阿尔巴特街、特维尔大街,相比欧洲化的圣彼得堡,确信莫斯科才是印象中的苏联,冷硬的斯大林式建筑高耸雄伟、对称方正,历史与现代激烈撕扯,互相暴露了彼此的陈年疤痕,或许是承受了太多的革命与裂变,莫斯科如一头伤痕累累的巨兽,警醒的环伺,发出阵阵低沉的嘶吼,让人不敢造次。
旅行的最后一天,去了犹太博物馆与宽容中心,这里由一座废弃的公交车库改造而成,大量运用声光科技,展示了犹太人的悲悯与抗争。或许,这也是莫斯科的一种碎裂与自我救赎吧。
后记
《枪炮、病菌与钢铁》中,演化生物学家贾雷德戴蒙德揭示了事实上有助于形成历史最广泛模式的环境因素,环境决定论在俄罗斯这种横跨欧亚的寒苦之地也分外适用,荒芜野蛮对撞文明秩序,东方与西方互相对抗,互相拉扯,或许正如《伏尔加河上的纤夫》,抗争的永远不只是残酷的自然,更是注定悲怆的命运。
主耶稣基督,上帝之子,怜悯我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