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九月二十八日,解除戒严。皇帝从白下渡江,北上至瓜步。
19、
沈庆之再次启奏,建议允许民间私人铸钱,皇帝批准,从此钱币质量更加不堪。一千钱叠起来,高不满三寸,大钱小钱,都是一样,称为“鹅眼钱”。还有比这更差的,称为“线环钱”,用线串起来,放水里都不沉下去,随手一抓就破碎了。市井不再数钱的数目,十万钱连双手都捧不满,一斗米要卖一万钱,货币交易完全停止。
20、
冬,十月七日,皇帝回到建康。
21、
皇帝的舅舅、东阳太守王藻娶了世祖刘义隆的女儿临川长公主。公主性格妒嫉,在皇帝面前诬陷王藻。十月二十日,皇帝逮捕王藻下狱,处死。
会稽太守孔灵符,所至之处,都有政绩;因为忤逆皇帝近臣,被近臣诬陷,皇帝遣使鞭杀孔灵符,并诛杀他的两个儿子。
宁朔将军何迈,是何瑀之子,娶皇帝的姑姑新蔡长公主为妻。皇帝把这位公主姑姑纳入自己后宫,称为谢贵嫔;诈言公主薨逝,杀死一个宫女,把尸体送给何迈,命他殡葬,行丧礼。十月二十一日,拜贵嫔为夫人,特许乘坐有龙旗鸾铃的御车,出入戒严。何迈一向豪侠,多养死士。密谋利用皇帝出游的机会,将他废黜,立晋安王刘子勋。事情泄露,十一月三日,皇帝亲自将兵诛杀何迈。
当初,沈庆之揭发了颜师伯、柳元景的阴谋,自以为跟皇帝很亲近,数次尽言规谏,皇帝渐渐不悦。沈庆之惧祸,闭门不接宾客。曾经派左右侍从范羡去吏部尚书蔡兴宗处,蔡兴宗让范羡对沈庆之说:“你闭门绝客,是回避那些来请托你办事的人罢了。像我这样的人,并没有要求你办什么事,为什么也要拒绝见面呢!”沈庆之于是派范羡去邀请蔡兴宗。
蔡兴宗前往见沈庆之,对他说:“主上近来的所作所为,人伦丧尽,要他改变德行,已没有希望。如今他所忌惮的,唯独是您;而百姓喁喁盼望,所瞻赖的,也在您一人而已。您威名素著,天下所服。如今举朝遑遑,人人危怖。如果您出面领导,谁不响应!如果犹豫不决,想要坐观成败,岂止是您自己随时要遭大祸,那拯救天下的责任,谁来承担!我承蒙您的厚爱,所以敢于尽言,希望您详细考虑计划。”
沈庆之说:“我当然也知道今日忧危,不能自保,但尽忠奉国,始终如一,一切只听命运安排。加上我以年老退休,并无兵权,就算我要干,事情也干不成。”
蔡兴宗说:“当今心怀密谋,想要奋力一举者,并不是想要邀功求富贵,只是为了摆脱随时降临的死亡威胁而已!殿中将帅,唯听外间消息,只要有一人带头,俯仰之间,就可平定。况且您统御大军,历事三朝,旧日部曲,布满宫廷,受您厚恩者很多,沈攸之等人,都是您家子弟,还有您的门徒、佃户,和三吴勇士,不担心他们不听从!殿中将军陆攸之,是您的同乡,如今他前往东方剿匪,拥有大量铠甲兵器,在青溪尚未出发。您取他的器仗,装备部下,命陆攸之率以为前锋,我在尚书中,自当率百官按前代故事,更选贤君以奉社稷,天下之事立马可定。又,朝廷所作所为,民间传言说都有您的参与。您今天不决断,当有比您先起事的,到时候您就不免被指控为皇帝帮凶了。听闻皇帝车驾经常到您家里,酒醉停留;又屏退左右,独入阁内;这都是万世一时的机会,机不可失也”
沈庆之说:“感谢您的至言。但如此大事,不是我所能能做的;如果真的发生什么,我只能当抱忠以死而已。”
青州刺史沈文秀,是沈庆之弟弟的儿子,将要到镇所上任,率部曲出屯白下,也游说沈庆之:“主上狂暴如此,祸乱不久,而我沈氏一门受其宠任,天下人都说我们与他同心。而此人爱憎无常,极其猜疑残忍,不测之祸,进退难免。如今以我手里的军队,图谋他易如反掌。机会难得,不可错失。”再三陈述,至于流涕,沈庆之始终不从。沈文秀只好告辞。
等到皇帝诛杀何迈,估量着沈庆之必定会入宫进谏,先封锁青溪诸桥,阻绝道路。沈庆之接到消息,果然前往,不得进而还。皇帝于是命沈庆之的堂侄、直阁将军沈攸之赐给沈庆之毒药。沈庆之不肯饮,沈攸之以被子将他掩杀,时年八十岁。沈庆之的儿子、侍中沈文叔想要逃,担心像太宰刘义恭一样被肢解,对他的弟弟、中书郎沈文季说:“我能死,你能报仇。”于是喝下皇帝给沈庆之的毒药而死。沈庆之的弟弟、秘书郎沈昭明也自缢而死。沈文季挥刀驰马而去。追者不敢紧逼,于是逃脱。皇帝诈言沈庆之病死,追赠为侍中、太尉,谥号忠武公,葬礼甚厚。
领军将军王玄谟数次流涕进谏,说皇帝以刑杀过分,皇帝大怒。王玄谟是老将,有威名,道路谣言都说王玄谟已被诛杀。蔡兴宗曾经为东阳太守,王玄谟的典签包法荣家在东阳,王玄谟派包法荣到蔡兴宗处。蔡兴宗对包法荣说:“王领军应当忧惧。”包法荣说:“王领军近日白天吃不下饭,晚上睡不着觉,总说自己马上要被逮捕,朝夕不保。”蔡兴宗说:“王领军既然忧惧,应当想办法,那能坐待祸至!”于是让包法荣劝王玄谟举事。王玄谟派包法荣谢绝说:“这事我也做不到,但是我保证不泄露你的话。”
右卫将军刘道隆,为皇帝所宠任,专典禁兵。蔡兴宗曾经和他一起跟从皇帝夜出,刘道隆从蔡兴宗车后经过,蔡兴宗曰:“刘君!什么时候一起练练书法。”刘道隆懂他的意思,掐了一下蔡兴宗的手说:“蔡公勿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