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一些“无意义”,实际可以从另一个深度找到他的价值。去衡量做一件事有没有意义,本身就是一种无意义,更是一种功利的浮躁。
高明就是无用——大概就是说"不装也是一种装”。当一个高明的人试图勾引女人,这个女人就觉得在进行竞争。她觉得自己也必须高明不能不作抵抗就投降。而无意义解放了她让她摆脱提防之心。不要求动任何脑筋。让她无忧无虑,从而更容易俘获。
不可解释的谎言——达德洛,他对拉蒙撒谎说他得了癌症,他能赢得什么呢?他不知道,或者说,他没有能力意识到。一个能够轻易控制感情的理性主义者,他很难理解一个非理性者的微妙感情。他不知道在某一个时刻,他的老同事曾为他战胜死亡恐惧的生命意志而感动。就算他知道,他也不在乎。他不需要别人的感动,以及同情。“理解有趣本来也不是他的强项”。一个理性主义者往往是个没有风趣的人。
没有风趣并非无趣。只是幽默不在同一频道。在这一频道的人,永远无法解释在另一频道的笑。
二十四只鹧鸪——一个没有笑话的时代是恐怖的,一个充满笑话的时代至少是自由的。这个小说里的人物动不动就笑,而很多时候是莫名其妙的笑。如果你去仔细体会,你会发现他们的笑都很贴心。贴心的东西自然柔软,柔软得叫人心疼,笑着笑着就哭了。
所有精神病人的内心都很柔软,所有的精神病人也都是天才。这便是无意义的好处。
斯大林被人误解的温情——我知道,他的一生全是阴谋,背叛,战争,监禁,暗杀,屠杀。经历的那些数也数不清的伤天害理的事,在心灵上已不可能有同样巨大容量的同情了。为了能够过他过的那种生活,他只能麻醉然后完全忘记他的同情功能。但是面对加里宁,在那些远离杀戮的短暂间歇,在那些闲聊休息的温馨时刻,一切都改变了:他面对的是一种完全不同的痛苦,一种小小的,具体的,个人的,易于理解的痛苦。他瞧着他的同志在受苦,他带着温和的惊觉,感到内心有一种微弱的,谦卑的,几乎陌生的,反正是已经忘怀的感情在苏醒:对一个受苦的人的爱。在他狂暴的一生,这个时刻好像是在缓口气。斯大林的心里温情升起,加里宁的膀胱尿憋加急,两者保持同一节奏 。对斯大林来说,重新发现他长期以来早已停止体验的一种感情,有一种不可言传的美。
昆德拉虚构了斯大林对康德哲学和叔本华哲学的论述,对物自体的消解对应的是上帝之死,斯大林借用叔本华哲学说要以一个意志统一个体的不同表象,就是再造一个偶像。这个“偶像”,或者说那个远大的目标,那个虚构的乌托邦对我们来说并不陌生。昆德拉之后用天使坠落的朕兆,来对应上帝之死。轮回的是人们对乌托邦的渴望,曾经的乌托邦在天上,被打碎了,后来的乌托邦在未来,被残酷的现实证明为一种虚幻。无论上手的器物多么先进,仍然无法解决无意义的问题,思想家们的解决办法无非就是拥抱它、绕过它,或者遗忘它。
昆德拉清楚自己已经完成了他曾讨论过的“不朽”,他也清楚要面对谁都无法逃开的无尽虚无。他说,“无意义,我的朋友,这是生存的本质”,除了坦然地庆祝,还有何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