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同学,她叫安湖。人如其名,她总是安安静静的,像是什么事都不足以使她心底泛起一丝丝涟漪。别人提起她,大多都只是说:“是个个子高挑,清瘦的女生。”除此之外别无其它。
我对她知之不多,唯一令我印象深刻的便是她脸上寡淡的表情,就宛如一轮上弦月,勾住了人间少量的烟火气息。安湖存在感很低,如若不是坐在我后面的话,我大抵也会忘了班上有这样一个人。她最能刷存在感的时候,便是每次考试成绩都名列前茅。领成绩单时,脸上也是无悲无喜,尽管周遭有那么多惊羡或者嫉妒的眼神。单凭这一点,安湖就足以成为我的女神。
很早的时候 ,我就想和安湖攀谈,可她是个“冰山学霸”,高冷得紧,冻得我不敢靠近。我怕冒然上前会打扰她,也怕最后落得个尴尬的境地,所以只得“按兵不动”,观乎“风吹草动”,一直默默关注她。
安湖总是独来独往,开始只以为仅仅是偶然,后来渐渐发现,她一直都是形单影只的。我觉得我是同情她的,毕竟一个人的日子并不好过,所以连她的背影在我看来都是萧索的。我觉得很奇怪,在这样孤单的岁月里,安湖为什么还能够这样平静。我从未看到过她尝试去交朋友,甚至连和别人问好都没有。感觉她就像薄荷的香气似的,清凉从你身旁掠过,稍瞬即逝,不做停留。
我犹豫再三之后,终于找到一个时机,鼓起勇气,慢慢转过身去,吞吞吐吐地叫了她的名字:“安……安湖……”安湖埋在书本中的头抬了起来,眼睛直视着我,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我有些窘迫,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感觉脸都快烧起来了。恰逢“朋友”宋禾经过,看了看我俩这架势,便笑了起来,接着就有尖细刺耳的声音传来:“哟,这是表白呢?欢酱,你不会转变性取向,去喜欢女生了吧?你尽管人长丑了,还是有男生眼瞎要啊!”我的呼吸因生气变得急促,胸口似有一座火山,一不小心就会点着,可我怎么也不敢发作。最终,我还是镇定了下来,尴尬的抽搐着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安湖的表情还是淡淡的,一个眼神瞟向了宋禾。她仍是一副“我开个玩笑而已,你们继续”看好戏的脸,然后迈着轻快的小碎步走远,真是分外丑恶。
“欢酱”,安湖终于对我开口说话了。“其实你不必这样委屈自己。你知道吗,你现在就是一个烂好人,你给别人的太多了,人家就会觉得是理所应当,会不屑的。你处处委屈求全,可别人又为你做过什么?她们可能甚至连谢谢都不曾对你说过。何必去交那种‘朋友’,她们只是利用你罢了,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你真的觉得有这种‘朋友’快乐吗?”
原来安湖也一直在关注我,但我却赶紧转过身去。就像被人拆破了心中极大的秘密似的,伤疤就在别人眼前赤裸裸的被掀开,猩红的血肉就和着泪水痛得令人发指。我感觉安湖一直在用怜悯的目光注视着我,眼神所游离到的每一个地方,都有火焰灼烧着我的皮肤,那是火辣辣的刺痛感。现在,我更同情自己。过分害怕孤独的我,上了高中之后,就老是愿结交些所谓的“朋友”,目的就是为了摆脱一个人的小圈子。和她们相处得久了,我却忘记了自己,被磨得快没了脾性。任她们怎么讥笑我,拿我开涮,我都装作开玩笑没关系的样子。其实我很难过,很生气,更多的是痛苦,因为我发现自己太过于害怕孤独,连爆发的勇气和力量也没有。
我似乎明白了安湖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就算往后的岁月即便是孤身一人,只要不委屈了自己,到底也没那么可怕。于是,我又开始去学会拒绝,不高兴了会抱怨,被惹怒了会破口大骂,任她们怎么好说歹说也不做我打心底排斥的事情。尽管我身边的“朋友”都与我渐行渐远,所剩寥寥无几,我却几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远比呼朋引伴的矫情热闹来得痛快。
安湖教会我的,是取悦自己。没有人能真正活成一直刺猬。别听什么“孤独让你与众不同”,“不将就可以使你活得更轻松”的心灵鸡汤。我也愿你不孤独且不将就,可是人生在世谁不将就?大抵是人都会将就,必须讲究,无可避免的去将就。你害怕孤独,所以要用自己的将就去换取友谊,我从不认为这是什么愚蠢而可耻的事情,因为友情本身形成的过程就是彼此互相将就。但是你别过分迁就苦了自己,被磨圆了棱角。别在孤独面前显出胆怯之色,也别露出全部的刺去拒绝朋友。
安湖大多数时间还是一个人,有时候,她会面带微笑的和我打招呼,我也会和她一起去食堂吃碗酸辣粉。所有的过往都好似云淡风轻。现在我很快活,安湖也是。我想啊,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拉着她的手向别人介绍说:“嘿,这是我的朋友——安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