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玻璃撒进屋子里，一片温暖。

我在对着镜子整理领带，正要转身，阿进推门走了过来，一脸笑意，和以前一样。

“接到你要结婚的消息，我从半路就回了，好不容易去一趟西藏，又被你搞泡汤了，路费你得给我报销，怎么样，够不够意思？”阿进搂着我的肩膀，满面风尘。

最近才定下来，仓促了一点，让你费心了。我尴尬地笑了笑。

“少来，赶紧说说是怎么抱得美人归的，我可是听说了新娘子很是美丽。”

正了正衣服，对阿进笑道：“以后再说吧！现在先去招待客人。”

“我说你小子，读书那会儿你就从上到下都是白色的，今天连领带也是白色的，你对这个颜色就这么钟爱嘛？”阿进盯着我意味深长的说道。

“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喜欢太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成了一种习惯。”看着镜子里面一身白的自己，愣了好久。

1

夏日，总能看到一袭白裙在清空下摇曳，大琳说她喜欢白色。我说，我也喜欢。

大琳算不上漂亮，但她笑起来时候露出的小虎牙，总是让我在不经意间就愣住，直到阿进叫我进教室，才发现已经上课，路过她桌子旁的时候整个人都不禁一紧。

“嗨，学霸，都下课了，还学习吗？”我坐在大琳旁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强压下内心的汹涌波涛。

“啊....嗯。”她抬起头看我一眼，又低下头去转着手中的笔，那一刻，我分明看到了一抹绯红，后来问大琳却从未得到证实。

“先别学了，走，我请你吃饭吧！”

“嗯？”大琳抬头看着我。

“我请你吃饭啊，昨天的那道题，老师讲的我不太明白，你一说我就明白了，以后还得请你多多指教呐。”我笑着，看着她。

“就为这个吗？”大琳低着头，不说话了。

“走嘛，走嘛，”说话间，我便站了起来。

犹豫一下，大琳合上了课本。

周六的校园显得安静了许多，一路上我们都没怎么说话。大琳一直都是一个安静的人，安静的看书，静静地听音乐，有时候会静静地发呆。除却每次考完试老师表扬她，一时成为焦点外，平时大家好像都忘记了她的存在。

穿过绿化时，修剪植物的大叔的机器打破了这晴空下的沉寂。

“你这条白色裙子真好看，像云一样，一尘不染。”我回头看着落在我身后半步的大琳。

“我一直都喜欢白色，就像这个季节的我们，美好的人生开端从青春时代开始，白色纯真引导我们前行。”她似是欢愉了很多，大步向前走去，留一袭秀发在身后飘扬。

“我也是。”我快步跟上，和她并排走着。

那顿饭，吃了很久，聊着聊着，饭菜都凉了。

刚开始的时候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后来话匣子一打开，似有说不完的话，想在这个周六给吐完，却又暗自担心，害怕这次说完，下次不知道说什么好。

“很久很久没说这么多话了，我很开心，谢谢你。”大琳笑着向我挥手，我看着她白色的裙子在灯光下被拉长、变短又拉长，直到消失在女生宿舍尽头。

或是白天的炎热还未消散，那晚彻夜未眠，脑海中全是那一袭舞动的白色，久久挥之不去。

读书那会儿的时光，想来，也只有自习课的时候该是最幸福的了。

“你老实说，你换到这个位置到底想干嘛。”阿进一脸坏笑的看着我。

“滚，去后面。”往往这个时候，阿进总会一脸无奈的去后排坐下。

“那个啥，我的复习资料忘记拿了，能借你的给我用用吗？”我拍了拍坐在前排的大琳，轻轻问道。

看到我正笑着面对她，大琳微微一笑，那可爱的小虎牙就露出来，“你，你等一下。”错乱间，我仿佛又见那抹绯红。

大琳把刚刚看的书收了起来，我瞥了一眼，是《纳兰容若》，乍想起来，之前一起吃饭的时候给她说过，我最喜欢的词人是纳兰。

下课后，大琳逃出了教室。

我起身，将书归放她的座位，看到书上写着：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看着看着我就笑了，阿进拍着我肩膀问我发什么神经。

“没，没事。”我转身，偷偷看着站在过道上的那一袭白衣。

2

“晚上我们一起去操场散步吧。”趁阿进不注意，我装作漫不经心的丢给她一个纸团。

晚自习后，我就直接奔向操场，任凭阿进在后面叫我也没搭理，坐在操场上看着月亮，期待那道身影的出现。

“李仁。”

月光下，她站在我的面前，她的笑容还是那么让人着迷。

“不会耽误你复习吧。”不知道怎么打破沉寂的我找了一个自认不错的缺口。

“在大家眼里，我是一个只知道学习的人，其实我也希望有个人能陪我说说话，散散步，看看风景，只是想找到一个知心的人太难。”她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天空玉镜。

“那看来我们是一样的人了，别看我平时话多，心里话也不知道该给谁说。”随她停了下来，坐在操场边的长椅上。

“大家找我，都是问问题，只有你，李仁，只有你懂我。”大琳低着头搓弄着衣角。

“那以后我陪你好不好，陪你散步，陪你吃饭，陪你看风景，陪你做你喜欢的事。”

她仍旧不说话，我却笑个对着她笑不停。

学校里，我们还是和从前一样，不敢太多的来往。怕被老师发现，也怕打破原来的平静。

高三的生活是苦逼的，每天唯一期待的就是晚自习后的短暂时光，和大琳一起听虫鸣啁啾。

和预想中的一样，大琳高分上榜。

“放心吧，你这分数，一定可以去名校。”我拉着大琳的手肆无忌惮的走在校园里，在那条我们走了无数遍的小道，在那片我们仰望无数次的天空下。

“那你，你去哪儿？”她看着我，眼中满是不安。

“你在哪儿，我就在去哪儿。”我笑着，紧了紧握她的手。

第一次，我不顾父母的反对，选择了上海，那个她将要待上四年甚至更久的城市。

如果待在贵州，除去贵大不能进，别的学校我都可以去，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待在贵州了，因为大琳已经不在。

3

伴随着音乐响起，我捧着鲜花，朝新娘的方向走去。新娘一袭白色婚纱，美丽非常。

忽然，在人群中，我看见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这颜色，是那么地熟悉，像天空的云，像夏日夜晚的洁白。

终究，她还是来了。

人群中，她挽着丈夫的手，冲我微笑，眼里却有掩饰不住的泪花。

我们一起走过高三时候的压抑，一起走过大学初期的迷茫，就这样一起走，然后就走散了。

上海是魔都，可是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从奉贤到杨浦会要这么久。

每到周末，我都会迫不及待地去挤地铁，只是为了见她一面，看看她那可爱的小虎牙。

记得刚来上海那会儿，一起去东方明珠，乘坐“时光机”与太空舱接轨。深秋是苦寒的且从不讲道理，在三百多米的高空，大琳冻得瑟瑟发抖，我抱着她，一起看上海这座城市。

“真好，再大再冷的城市都不会孤单。”她靠着我的肩膀，傻傻地笑着。

“真想就这样抱着你一辈子。”我亲吻她的额头。

本以为，一周一次的见面，会是小别胜新婚。后来才发现，当激情与新鲜逝去，剩下的只有冷漠。

大学以后，大琳开朗了很多，本就优秀的她在各个社团都很受欢迎，朋友也越来越多。

“还记得上次给你说的那个学长吗？参加了很多社团的那个，上次的科技创新比赛，拿了国家奖呐，感觉就没有他做不好的事，真的是太优秀了。”她捧着手里的奶茶，笑的很开心。

“为什么每次见面都要提到他。”我漫不经心的低下头。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很优秀，对了你最近咋样。”

“不怎么样。”我喝下一口咖啡，醇香中更多的是苦涩。

大琳愣了一下，不再说话。

就这样，我慢慢喝着咖啡，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她，猛然间才发现，她那一袭秀发已不再，现在的她看起来干练很多，那抹绯红也再没现过。大琳化了妆，很美，很美，可终究不再是初识时模样。

“李仁，我练瑜伽的时候不小心伤者腿了，现在在医务室。”看到大琳发来的消息，我没管正在讲课的老师，夺门而出。

“怎么样，没事吧，医生怎么说的。”握着她的手，不安的问道。

“没事，小伤。”她抬起头笑笑。

“那个学长送我来的，他还给我把医药费垫付了。他......”

“又是他？”我忍不住打断她的话。

“人家也是好心，你怎么这样。”大琳低下头不说话了。大琳是很少生气的，可是我却清楚的看到她脸上的愠色。

我笑着向她道歉，她也笑了，可我们都感觉到了，我们好像不再那么简简单单。

毕业后，大琳进入一家待遇丰厚的外资企业，而我却还在为工作发愁。

通话时长越来越短，通话越来越少，见面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看到她在朋友圈晒的名贵包包，我才意识到，我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了。

“大琳，我们还是分手吧。”我鼓起勇气按下发送键，屏幕前的我已泪流满面。

她的回复和我想象中的一样简单。

时隔不久，我收到了她和那个学长的喜帖。眺望远方，看着高耸入云的大厦，在这很多人向往的魔都，竟是容不下一个小小的我，和一份抓不住的爱情。

我和妻子是在公司认识的，没有轰轰烈烈，只是觉得两个人在一起踏实。

后来的我们，不再因为谁的一个微笑而失眠，不再因为谁的一个转身如痴如狂。

或许，后来的我们更懂得什么是爱情，更懂得什么是生活，可青春时期的那份青涩与真诚也是这一生都抹不去的回忆。

4

新娘挽着我的手，伴随音乐缓步前行。

“未来的路，我们一起走，未来的苦我们一起吃，未来的幸福，我们一起创造，我们一起品这人生百味，一起看这春夏秋冬。”相视而笑，我们双手紧握。

以后啊，那份青春的青涩只能尘封，或许偶尔会拿出来抚拭一番，然后再藏深一点。

据说，初恋在一起的概率是5%，很不幸，我是那95%的芸芸众生。在这俗世红尘，谁又不是谁的离人？谁又不是谁的darling？

或许，我们大多数人难以忘怀初恋的原因，大抵是因为初恋教会我们怎么去爱，这段懵懂时光经历给我们上了宝贵的一课，教我们怎么成长，教我们怎么不留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