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年三十,家家户户辞旧迎新忙,贴春联,挂灯笼,放鞭炮,热热闹闹地准备着年夜饭。
小时候,由于物质的匮乏,我对过年充满了期待,期待穿新衣、吃美食、放鞭炮……长大后,对过年的印象惟有劳累和奔波,一层层累积下来,记忆深处某些美好的东西竟渐渐淡化,如轻烟般飘散开去。
无意中看到《一年就一菜》故事征集:要求推荐一道具有浓郁的地方特色的菜,是一道让游子们魂牵梦萦的、具有召唤意义的菜,是一道游子们在路上就迫不及待回味、馋涎欲滴的菜,是一道爸爸妈妈、奶奶姥姥在春节才会专为他们做的那道菜。甚至可以夸张点儿说,或许就是为了这道菜,奔波在外的游子们才欣然回归,这道菜于他们就是“年”、就是“家”。
看到这,我内心深处被掩埋许久的记忆一跃而起——立刻想起了除夕之夜我最牵挂、最嘴馋的一道菜。确切地说,不是一道菜,是一种羹,我们家乡话称之为“潽羹”。
小时候的每个除夕之夜,我就在一旁看着妈妈做潽羹。锅烧热,倒上油,先把肉丝倒进去,待到肉香四溢,再倒上白开水,加入香菇、油豆腐、豆芽等。
开水沸腾后,再加上红薯粉勾芡,最后放上绿叶菜。加上红薯粉,立马就变得黏黏的,爽口滑腻。汤汁一沸腾,咕咕噜噜就冒泡,是之为“潽”。加上绿叶菜,整个羹则变得清新动人。
潽羹中的绿叶菜很讲究,除了青菜,最重要的还有一味野菜,我们称之为“地菜”,也就是荠菜。小时候学张洁的《挖荠菜》,羡慕不已,只是那时的我还不知荠菜就是我家乡的地菜。
每到除夕下午,年幼的我就亟不可待地追着妈妈问,什么时候去挖地菜。妈妈总是温和地说,忙完手头的活儿就去。傍晚,妈妈挎着小篮,能满载而归,我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心心念念着晚上的美食。
加入地菜,整锅羹汤就变得清香无比。年幼的我总是挣着抢着要一大碗。爸妈明知道我吃不完,也总是满足我的贪心,给我盛上满满一大碗。
我最爱吃地菜的根,嫩嫩的,很有嚼劲儿,有股纯天然的土香味儿,吃到嘴里,宛如将大地之精华摄入内心深处,整个人都变得精神抖擞。幼时的我,每每都吃得肚皮圆咕隆咚,甚至撑得说不出话来。好在“潽羹”里汤汤汁汁多,还没看完春节晚会就消化了。
江西地区吃“潽羹”(有的地方称之为“福羹”)的习俗早在元朝时就有,还流传着一个朱元璋的传说。相传朱元璋当上皇帝前,曾在江西九江一带打仗。一次恶战后,朱元璋等人疲马乏,饥饿无比。附近百姓没有粮食可吃,就把红薯、蔬菜、豆腐等煮成了一锅“糊糊”给朱元璋吃。朱元璋登基后,对“糊糊”十分思念,就吩咐御厨们按照当年百姓的做法,煮了一大锅“糊糊”分给大臣们吃,大臣们吃后也赞不绝口。后来这一习俗流传至民间,慢慢流传下来。
再大一点时,我依旧很馋“潽羹”,老是惦记。只是后来地菜没那么好找了,可能是天气寒冷,可能是野生环境被破坏,有几次除夕也吃“潽羹”,只是缺了地菜,没了那口感。
后来,我的家乡也随了北方的习俗,除夕包饺子吃。再后来,家家户户都买饺子回家煮,年也越过越没意思了。
除了“潽羹”,我还时时念叨着自制米花糖、炸红薯片……在我小时候,家家户户都会自己准备这些年货,我走街串巷,一路闻着香味吃过去,在众人的热情款待和年货的浓浓香味中,美美地憧憬着新年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