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阿序没有很熟,直到两年前的庆功宴那天,我室友拿着酒瓶指着他说,喏,他就是阿序,超级高冷,你要是和他说上话,我请你吃顿午饭!
我看着他安静地坐在那里,在几乎所有男生都拿着酒杯或者麦克风大声嚷嚷的聒噪宴会里,他确实是独一无二的。他长得干净好看,脸上有几颗小雀斑,话不多倒觉得他整天都在思考人生大事。
我想了想,为了一顿免费的午餐,豁出去了。我走过去,说:阿序,你为什么不喝酒?
他笑笑,胃不好,不能喝。
我向我室友挑挑眉,免费午餐到手了。
不知道你们的微信里是不是有一群从不聊天也从不点赞的沉默好友,阿序就是,但是他刚好又长得很顺眼,所以庆功宴回宿舍后我就假装顺手给他的朋友圈点了个赞,几分钟后他回了一个给我,然后我又回了他第二条,就这样....两个无聊的人在一个夜里点赞了对方所有的朋友圈。
我坐不住了,半夜发了条消息给他:你为什么学我?
他答非所问:我很吝啬我的赞,你要珍惜。
一来二去,我和阿序熟了,但仅仅只是好朋友,对于更进一步的关系我总是望而却步,但我是渴望的,我喜欢阿序。
这种渴望让我陷入了泛滥成灾的少女思春期,我变得主动,主动买早餐,下课后等他,天天在微信上没话找话,学会视奸他的微博朋友圈,但是阿序终究是高冷的阿序,他总是刻意和我保持距离,总是避开我对他的各种关心各种好。终于有一天,我把阿序堵在教室门口,我说:林之序你是不是gay?
他说:不是。
我说: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走了。
我的单相思就这样尴尬地结束了,我和阿序自然而然也断了联系,我清空了他所有的聊天记录,只是不敢把他删掉而已。
半个月后,我一个星期内晕倒了三次,室友说,你去检查吧,老担心了。
去做检查那天,我发微信给阿序:我去市医院检查,你陪我去吗?
阿序没有回我。
我自己去了,心脏彩超后医生说,小姐,你心脏旁边长了颗肿瘤,你家人有在外面等吗?我们可能需要和你家人谈谈.....
我忘记自己是怎么坐上计程车,怎么回到宿舍,怎么订的机票回家,毕竟对于一个19岁的女生来说,这个消息太突然了,我不知所措,我来不及接受,只能一直哭。
第二天,我站在机场外,我打电话给阿序,我说:我要回去了,你要不要来送送我,可能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对面沉默半天:什么情况…?
算了算了,我挂了电话,走吧,傻姑娘。
经过胸穿,骨穿各种煎熬,病理报告出来了,淋巴瘤高中危期,我开始化疗,大学的同学知道我休学了,却不知道我怎么了。时间真的是很难熬,我关了朋友圈,关了微博各种社交软件,那么,阿序,你还记得我吗?
去年元旦,室友来看我,她哭着说:我操,你怎么被折腾得这样了?
是啊,我被折腾得不人不鬼,没了头发没了食欲没了心情,像行尸走肉。
我听着室友在讲,会计系的女神和摄影社的副社长在一起了,传播学院的院长提前退休了,隔壁宿舍的妹子莫名其妙退学了....然后她说:你走后一个多月,阿序才知道你的病,他喝酒喝得很凶,喝到胃出血,然后没去考期中,这学期的成绩估计会很难看。
我还记得,庆功宴那个晚上,他笑着说,胃不好,不能喝。
可是又关我什么事呢?
但是他还是来看我了。
我举着输液瓶站在病房走廊看化疗抗癌痛小贴士,转身回病房时,我看到了提了一篮水果的他。
他比以前更瘦了,下巴依稀有点胡渣,还是那几颗小雀斑,我心里骂了我室友几百遍,说好的不透露呢!好尴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低头说了一句:你挂科了没。
没,他淡淡地回了一句。
我说:哈哈,那挺好的呀,进来坐吧。
我坐在床上,阿序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好久,阿序说:把口罩摘下来我看看你。
我说:别看了,吃激素药吃肿了。
突然,他就哭了,他抱着头说:操他妈的,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我查过了,这个病能治好的,一定能治好的。
我看着他的眼泪经过他的小雀斑,笑了笑,我说:阿序,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阿序说:有。如果...
我打住他说的话,不想听如果。我摘下口罩亲了他,这个画面我在单恋思春期的时候就脑补了无数次,在学校的图书馆,在放学的教室里,在即将门禁的宿舍门口,可是却没想过在这冰冷的小病房。
阿序低头看我,他看着我深陷的眼眶和发紫肿大的脸,我又一次看着他的眼泪滴下来,流过他的小雀斑,好想时间定格住吧。
我说:我还有几个疗程化疗就结束了,不知道那时我是个什么样子的。如果九月份我好了,结束休学回去了,你愿不愿意和我交往,我们一起去上经济学,一起去学校侧门旁边的小斜坡野餐,一起在学校外面租个房子然后你看球赛我做饭,一起跑去网吧你教我玩英雄联盟,你还要陪我去打耳洞,我们一起去做很多很多的事。
阿序看着我,他握着我的手,前所未有的坚定,说:我愿意。
既然这样,那我要乖乖治病,快快好起来。
九月
我带着被室友一件件快递回来的行李从机场出来,我看着这个熟悉的机场,想到一年前我走得匆忙,来不及和一个人道别,现在的我从容地站在这里,期待和他的相见……
我可爱的室友率领大部队组了个接机大队来接我,大家笑着合照聊天,能再次见到各位的感觉真好。我的笑从出安检后就没有再停过,一边笑一边寻找一副面孔。
可是在熟悉的面孔中,我却找不到那张更熟悉的脸,他会来吗?他会来吧!他应该知道我今天的飞机啊…
突然,有双手从我后面环抱住了我的腰,一双有力而深沉的手,那双手的主人低下头,轻轻对着我耳语:小学妹,你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我嘻嘻地笑了笑。
在周遭人的起哄声中,我放开行李,转身绕住了他的脖子,吧唧亲了一口,比起病房的吻,我更喜欢这个。
我如愿以偿地和他交往,像校园里的情侣们一样一起骑脚踏车,一起在拥挤的食堂吃砂锅面,一起坐在我们学院门口喂鸽子吃面包屑,还一起做了很多我们喜欢一起做的事。
我喜欢在他给我讲微积分时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我喜欢陪他一起上课时用涂改液在他书上写字,我喜欢趁他在喝豆浆时故意捏瓶子挤出豆浆,我喜欢趁他睡觉用马克笔涂他的小雀斑,我喜欢和他在一起时的感觉。
每天晚上我躺在床上都会想,如果这是个梦,那我干脆永远不要醒来,就这样让我把这个梦永远梦下去吧。
以上
亲爱的
我也希望这是个梦
醒来会回到那次在宴会你和我打招呼的时候重新开始
我叫林之序
我喜欢的女孩
在2015年8月18号永远离开了
在你的世界,9月这么值得期待
不要怕,我会陪你一起等
如果你能听到我的声音
我要告诉你,我一直在机场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