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也有风-16-倒影

阿边去上海之前,我们见了一面。两个多月没见,他留起了长发,扎了一个小辫,晒黑了许多。他说暑假他一个人去了趟西藏,火车开了两天两夜,过了格尔木开始高反,一直头痛得睡不着,他就坐着看着窗外连绵不断的山。经过可可西里的时候,他看见了藏羚羊和白唇鹿,还有骑摩托和骑自行车的人,他看见暮色将至,有一辆车一直在铁路旁的公路上行驶,天越来越暗了,他很担心那辆车晚上能不能穿越可可西里,直到那辆车只剩下微弱的灯光。再后来,他看到那辆车对面也出现了一辆车,他们用灯光互相致意,然后很快都消失在了那戈壁无尽的夜里。

他说他住在八廓街的一个青年旅社里,20几个人一间,走100多米可以到达玛吉阿米。每天清晨和傍晚都有成群的人从四面八方涌向大昭寺,他门一只手持转经筒一只手拿着一串佛珠,神情肃穆。大昭寺不供香是供烟的, 说是宁玛派传承的,一包一块钱,据说是用甘露、五谷、五彩布、三白三甘、名贵藏药材、金银珍珠、各种甘露丸、圣土、圣水、神草等加持物制作而成,但看上去其实就是一包碎草。

他说偶尔他也会买一壶酥油混在藏民中间逐个去添油供僧,傍晚的时候就在八廓街买一壶甜茶吃一碗藏面等待日落,到了晚上就在大昭寺门前的地摊上游逛,他说他遇到一个汉族僧人,告诉他在浙江也有一个藏传寺庙在上虞叫做多宝讲寺,我们说好国庆放假了一起去,但后来没有去。

他说他去了拉姆拉措,那是金瓶掣签的圣湖,他说在羊湖边上有一个藏族姑娘抱着一只小羊,拍一次照5块钱,他第一次觉得羊是如此温柔可爱。他说哲蚌寺漫山遍野都是垃圾,狗到处跑,格桑花开得特别好看,他说以前以为极乐世界一定是安定祥和洁净美丽的,现在明白眼前的婆娑世界就是极乐世界,眼前的聊聊众生都是明日之佛。

我看着对面这个皮肤黝黑扎着小辫的人,突然我有种陌生感。低头用力吸那杯饮料,又发现那天的九珍果汁特别淡。这个暑假似乎大家都改变了许多,只有我独自在家自己跟自己耗了80多天,曾经我以为我才是那个一腔孤勇的人,现在才发现阿边才是那个有一颗不羁的灵魂的人,而我,应该是这个世界最懦弱的那一个吧。

阿边送了我一只转经筒,让我抄经前转一下,一件尼泊尔的八宝吉祥衣,说如果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就穿上这件衣服,定能生吉祥,一串星月菩提,说是在山南跟一个藏民用一件羽绒服换的,到了拉萨他自己又买了一些配珠重新串了一下。我拿在手上,看着红色绿色黄的珠子,这世间万物都是有颜色的,只有我的世界是灰色的。

我们还聊了一些其他,他说复旦有个社团叫舆图社,他可以收集一些好玩的地理信息给我,将来他要去环球旅行,四海为家。他问我我有什么打算,我说:我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以前觉得考上大学就是理想,考上大学了又发现要有新的理想,我不想再有什么理想了,不再有任何理想就是我的理想,不再有任何打算就是我的打算。

阿边笑着说:你这是要混吃等死了还是要立地成佛了啊

我说:我若成佛,那还了得

我们都笑了。

临别前,推开KFC的门,他问我:你那个什么曾最近怎么样了?

挺好的吧,人家在英国总也差不到哪去 我有些怅然

你们,还好吗?阿边一边走一边说

挺好的 我回到

我不知道还能回答什么,我不知道该怎么跟阿边说我们已经两个月没有联系了,当初他曾经劝我不要去摘那悔恨的果实,如今我尝尽忧愁与苦涩的滋味,结果却就连是不是可以算是失恋了都无法确定。

就这样,在我19岁过了一半的时候,我结束了中学时代,进入了大学生活。

在南京读大学有一个好处就是我直到报道前一天下午才开始准备要带什么东西,坏处就是毫无大学生活的新鲜感,感觉就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在南京生活,前两年在仙林,大三搬到了随园。

我一直觉得我很幸运,每个阶段遇到的总是特别好的人。阿边也好,老毕也罢,总是能在那段人生中给我力量和依靠。曾全应该也是这样一个角色吧,他让我对未来有了期望,只是他没有出现在我的未来里,而已。

幸好,我的室友们出场了,我的20岁未满才不至于毫无意义。

吴毅一脸欠扁的样子他手很巧喜欢听古典乐喜欢吃撒子会维修电脑他是徐州的,曹远霸道得很他睡了我们就得熄灯他醒了就把窗帘拉开还总是神神叨叨的整天发表一些奇怪的宣言他来自张家港的,万晓宇比较呆没心没肺乐呵呵的他看着老实却️有好几个女朋友时不时会来两段黄梅戏他来自马鞍山。

我们四个总是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一起洗澡关起门来一起玩不大跟其他宿舍的同学来往。我们像提前进入了共产主义,吃的用的穿的玩的都不分你我。大二那年我们还养了一只猫,我们叫它阿五。猫粮猫砂我们AA,洗澡剪指甲时四个人一起上,洗好了大家都抢着跟阿五一起睡,铲屎这样的事情就只有我和吴毅肯干了。阿五口味很重,喜欢吃青椒肉丝里的青椒,喜欢吃干脆面,吃完辣的狂喝水。阿五总是躺在吴毅的电脑上总是睡在我的衣柜里,从不在曹远的地盘捣乱,晚上无论一开始跟谁睡,最后总会跳到吴毅的床上。

也是在大二那年我们四个还一起翘课去了趟黄山,乘了10个小时的硬座火车,拼着吃了一碗泡面,爬了1000多级台阶,途中多次偶遇一个芜湖的姑娘,大家起哄让我跟她照了张合影,照片中那姑娘笑的很美,我的表情显得特别怪异。记忆中黄山的风景很美,但一直念念不忘的还是黄山的石鸡更美。

吴毅的女友兵器在大一国庆刚过就甩了他,吴毅喝了不到一瓶啤酒用拳头砸了一下桌子哭了两天到第三天基本恢复正常。后来喜欢上了一个学姐,暧昧了一年多没有什么结果。有一次我问他,你看到校园里的漂亮女生你有啥想法啊,他说他有生理上的冲动。至此,他算是被我抓住了一生的把柄,他妈给他寄来的一箱牛奶一人两盒剩下的都归我,他妈寄来的粽子一人两个其他的也都归我,他妈给他买的新拖鞋归我,每月他妈给他1000,他说是发1000工资,发了就把1000给我,然后我每周给他200,剩下的200归我,甚至毕业时候退饭卡和借书证的押金他也都给了我,走的时候还请我吃了顿饭。毕业后他又准备了一年,考上了浙大的研究生,毕业后去了上海,找了一个嘉兴的老婆。每次我去找他,不是说家住的远就是加班,赏光见我也是请我吃麦当劳吉野家,我们依然无话不谈,依然觉得很亲,就像兄弟一样。

万晓宇一直担心他的正牌女友韩小姐甩了他,一边动不动就连着吃一个月包子攒钱给人家买礼物,一边作死了在QQ上跟一个湖南妹子网恋,有一次夜里湖南妹子打电话过来,让万晓宇叫他老婆,我们都躺在床上听着,万晓宇不好意思叫,挂了电话被我们仨批判到半夜。万晓宇比较邋遢,脚臭的要命,吴毅说他携带生化武器。每次他踢球回来,我们都得让他在宿舍外面处理好再进宿舍,他平时头发都不洗,洗澡也是要我们生拉硬拽才肯去。有一次他妈去桂林旅游回来寄了一些特产给他,其中还有一个装上电池就会汪汪叫走路的玩具小狗,被我们嘲笑了半年。他跟我一样,出生在一个单亲家庭,他结婚的时候我们宿舍只有我一个人去了,他是判给他妈妈的,但婚礼是他爸爸主办的,婚礼中有种很压抑的情绪,那天他抱着我哭了好久,对了,后来他回到了马鞍山,还是娶了韩小姐。生了一儿一女。

曹远比较好命,有一个被他叫做丫头被我们叫做垃圾妹的姑娘百依百顺地喜欢着他。他俩常常通电话,通话内容是低俗庸俗恶俗三俗俱全,讲的还很大声,但后来他俩还是分了,理由是那个丫头总是无缘无故的跟他哭闹说昨天梦到他欺负她了,今天梦到他甩了她了,后天梦到他不理她了,曹远说实在受不了了太烦了。曹远成绩很差,基本是科科都要重修的那种,也不认识路,去哪都要拖着一个人跟他一起去。大三那年他还去做了个痔疮手术,后来整天嚷着再不怎么就要给我们看他的痔疮伤口。曹远毕业第二年就结婚了,回到张家港后他考上了人社局的公务员,认识了系统内的一个身材高大的姑娘,先上车后补票,就这么一猛子扎进围城里了。他是我们四个最小的一个,后来我们都叫他老曹。

他们常常问我为什么我没有女朋友,我都笑着说我条件好不像他们品相太差都急着把自己卖出去。那时候我墙上贴满了郑秀文和田馥甄,时不时会有女生来找我,他们也不会想到我有什么问题。

毕业那年我们一起去了趟四川,仔成都掏了耳朵吃了冰粉和锅盔,去九寨沟顺便探望了疗愈后的汶川、去峨眉山金顶看了日出喂了猴子,最后还去了重庆,坐了过江索道,吃了辣得我们上串下跳的火锅。

毕业十几年后,我们关系依然很好,我们有一个小群,还总是经常聊天,但四个人聚齐,却只有过一次。

我是在军训过后正式上课了才发现,大学还是有很多地方跟中学不一样的。譬如中学家长不允许谈恋爱大学就催着你谈恋爱,以至于不谈恋爱就连老师同学也会觉得你有病;譬如大学是没有同桌的,除了考试按照学号排,平时都是随便坐,当然有时候考试也是随机排,所以提前去考场桌子上写参考资料这种方式也不总是管用;譬如考试成绩不全都是考试成绩还要看你到课率和作业完成情况,有一次经济学考试,老师就只看一个主观题就是对纳什均衡的理解是否到位,理解到来就及格,其他都对了这个没答对也不及格。

大二开学不久后,我认识了一个人,宿舍里三个人都叫它lady,从此他们有了拿我开涮的谈资。

lady是地图专业的,跟我一个院系,可能偶尔上大课的时候也见过,但之前也没有什么具体的印象。那时候塔她在系里担任团支书,她是那种风风火火的女孩,脾气上来很火爆,好起来对人特别好。那年学校举办戏剧节,系里要求出两个节目,她自己揽了一个,自己还编了一个剧本,大致讲的是一个失恋男子爱上一个机器人女孩,故事叫:如是能打开一扇窗。那天她突然跑过来问我,Kin,你要不要来参加这个话剧?语气蛮狠。我假装委屈巴巴的用南京话回她:我不会讲普通话。她白了我一眼,后来几次她就在窗户下喊,那个不会讲普通话的,给我下来!

后来我就去参加了那部话剧,我们排练了不到三次,很多台词都没对完,就这样,拿了戏剧节第二名。lady很兴奋,说要不是系学生会主席有黑幕我们肯定第一。她请大家吃了顿烧烤,那晚过后,她发了条信息给我,说周末下午一起去看电影。

lady的确是个豪爽的妹子,我这边还假装啥事都没有呢,她那边已经弄得整个系里甚至他们那一幢女生楼都知道了,就这样,我半推半就电影就去看了,我记得我们看的是风声。电影回来她发信息给我说让我️宿舍楼楼顶,等我看到信息已经快八点了,我爬上楼顶的时候,她还站在对面楼的楼顶,手里拿着两根烟火棒,用一台巨大的音箱播放着王心凌的当你,隔着60米的楼间距,她朝我喊,Kin-,今-天-开-心-吗?那一刻我承认我是感动的,甚至有一丝心动的。

离开曾全400多天后,我的心似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照进来一道光。似乎对面站着的不是lady,而是曾全。400多天来的心酸和疼痛一下子就击垮了我,我坐在地上痛哭起来。可是,那夜里的楼顶也没有人,就连我自己也看不到我在哭,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幻觉。全楼的人都在往上看议论发什么了什么,我不停在在地上划着曾全的名字,那个曾经照亮过我又把我推进黑夜中的人,我还是放不下。

lady发信息给我:Kin,今天开心吗?

她是那么热烈又那么美好,她不知道挡在我和他中间的不是她介意的其他女生,而是我心底无法说出的秘密。

老开心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学会了在文字里隐藏我的情绪

然后我看到lady在对面点亮最后两根烟火棒,划出一个心的模样。

那段日子,我不知道是迫于大学的压力想要不被别人当成情感上不正常的人看待,还是我真的被lady的狂轰滥炸感动了想要努力试一试,或者我想用这种方法来忘记曾全,几天后,我和lady在一起了。

就像正常的大学情侣一样,我们下课了一起吃饭,夏天吃火锅,冬天吃冰激凌,逛遍了学校周围的每一家店,一起看电影,在操场绕圈圈。

跟其他校园情侣不一样的是,每次都是lady叫我出去,礼物也基本上是她送我,她知道我喜欢田馥甄就去音像店给我偷来田馥甄的海报,她知道我喜欢邱泽,有一段时间他就叫我邱泽,有一次我们一起去必胜客,我说这刀真好,她就一把拿过我的包把刀放到了里面。记忆中我只在第一年圣诞节送了她一个粉色小熊的帽子,她送我是她自己亲手编织的一副手套和一条围巾。

后来我想,那三年的恋爱,我一定是️特别糟糕的,无趣迟到冷漠反反复复,没有拥抱,没有亲吻,就连拉手都觉得别扭。lady生日是7月2日,有一次她过生日我竟然说成了以后每年8月2日都怎样怎样,大家都笑我太蠢太可爱了,只有我和她心里清楚,对于摩羯座的我来说,犯这么轻易的错误几乎是不可能的,只是那时的她还不知道,8月2日对我的意义,那晚我们去唱歌,lady唱了一首恋之风景,那歌词唱出来他的困惑,唱的时候她一边哭一边望着我,同学们不懂,起哄让我们抱一下,可是我知道,即使我们抱的再紧,我们的心也隔着好远的距离,她离我近一点我就退一点,我从不曾让她真正走进过我的心里。

三年里答应过她很多次一起去旅行,直到毕业都没有兑现。三年中,我们分分合合好几次,她知道我并不爱她,但每次分开没多久就以原谅我重新给我一个机会为由跟我继续在一起了。毕业多年后她跟我说,大约在大二快结束的时候,她知道我可能是G,但她一直没有拆穿我,说如果我是至少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我也不会喜欢其他女生,那万一将来我转变了要结婚了,那就只能是跟她结婚,就这样她配合着我继续演了两年。我没有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她是如此深情的一个人,她对我的了解有时候让我觉得她是拿着刻录机和放大镜在看。

有一年深夜,她发给我一条短信

“坐上了飞往卡塔尔多哈的飞机,看着不同国家的人登机,有一个身材和你很像的白种人,甚至他脚踝的骨骼和脚背血管的纹路都和你很像。。。

脑海里又开始过电影从2002到2018,16年时间是怎样可以过得这么快。因为没有一天不想起你,所以这16年也仿佛只过了一天。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生活很简单,也没机会去乘各种交通工具旅行,记忆中留下的只有一起坐过的103路公交车和坐在你后座的自行车。现在的我们出门都开车,旅行都坐飞机了,可是再也不会有坐在你自行车后座时候的幸福感了。现在最遗憾的是没有和你一起坐过高铁坐过飞机去旅行。所以刚才不知道是产生错觉还是做梦,自己醒来居然靠着是你的肩,睁开眼后眼角流下来两滴泪。(确定我没事吧?)

在我内心深处,我可以离开任何人,但我离不开你。如果哪天离开你,那一定是我放弃生命的时候。如果我能活到80岁,那么还有45年。我以前和你说过,天地之辽阔任你遨游,等到最后的最后,你累了的时候,回到我身边就好。我一直都在等你,时间多久都没关系,只要最后是你就好。

现在所有的努力,都是希望自己可以变成一个优秀的人,不辜负过去的自己,也不辜负未来的自己。也许某一天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也能有足够的勇气和你并肩前行。

生命坚强又脆弱,闺蜜妈妈突然的离世让我想了很多很多,最重要的是不想再将就我的人生了。从2006年6月6日认识他到今天,整整12年,能想起来的除了这些年的冷漠相对,剩下的也只有无穷无尽的绝望。我必须要勇敢承认自己的错误选择,并且改正它,也许解脱的是两个人。我会慎重考虑的。

还有一个月我都要35了,真是岁月不饶人。

心里不知道憋了多少事情多少话都无处可讲。坐在飞机上对着屏幕和你啰啰嗦嗦说一堆,倒也安静又踏实。

什么也不必给我回复,我也不需要安慰。

我的内心一直都是一个人,这些年我最擅长的可能就是面对孤独了。✌ 

要吃饭了。chicken耶~

2018.6.7  1:44

飞机上说可以发短息,我倒要试试能不能发出去,这么先进!!”

lady发过我很多信息,只有这条我一直没删,一直觉得亏欠她,又无法还。

至于我们宿舍那三个,他们一直以为我可能就是那种浪荡公子薄情寡义之人,好在我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除了嘴上批判我几句不正经,偶尔劝我对lady好一点外,大体上还是站在我这边,所以对其他女生跟我有时候有些暧昧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是毕业后群里讨论我跟lady的往事成了大家细数和攻击的主要内容,毕业后我一直单身没有结婚,他们也是为我着急。

我知道他们知道我不是直男已经是毕业6年后了,而他们知道我不是直男是在毕业一年多曹远结婚的时候。

是万晓宇先发现的,那时候我有一个微博小号,偶尔写一些关于曾全的回忆,也关注了一些非异性恋者,万晓宇从我微博大号浏览痕迹中找到了那个小号,在一篇微博给我留言了四个字:狡兔三窟

后来吴毅跟我说,曹远结婚的时候他们有讨论过我的这个问题,当时他们以为曾全是我毕业后认识的,是我交友不慎被带坏了,就想着怎么能把我掰回来。吴毅和曹远的观点是只要我开心也就好了,现在这也不是个什么事。但万晓宇多年来一直对我耿耿于怀,好几次问我曾全是谁,无论我实话实说说联系不上他了还是说我们天天在一起,他都是不信。他对我的了解仅次于lady,读书的时候他知道我的手机密码知道我的QQ密码,我注册了什么新的账号,新添加了哪个好友他都知道,有一次我说我去学校外面见网友,他愣是跟我跟到校门口。我知道他是心疼我,我们都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他不想让我再选择一条更难的路,所以他因此恨我,我也是能理解的。

可我又何尝不恨呢。

大四的时候,我常常️上西祠,认识了一个版主,是河海大学的研究生,我叫他Z。

他身高跟曾全差不多,比曾全结实一些,戴一副眼镜,说话的时候总喜欢捏着耳朵,眼睛总是一眨一眨的。

他常常会到学校来找我,有时候会发信息给我,有时候就直接到我上课的教室,但他总是坐在最后一排,下课同学们差不多都走了,我才会去跟他聊几句。他很少在南师吃饭,河海大学过来几乎要穿越整个南京城,所以他总是呆一会聊几句就走。

我去过他们学校一次,还去他的研究生宿舍坐了一会,两人一间没有厕所,他跟我说从概率论的角度来说,楼道里的公共厕所更容易️空位。他是学环境科学的,他讲的很多事情都是那种把我脑袋拆了我也搞不懂的。

他从来没有问过我毕业后的打算,只在临毕业前带我去仙林校区拍了一些照片,照毕业照那天,我看见他还是远远的站在那里,照完后再去看他就不见了。

他是绍兴人,研二的时候,家里给他介绍了一个女孩,后来他们就结婚了,生了一个女儿,女儿两岁的时候离婚了,据说闹的很不愉快,后来我还见过他几次,他没说,我也没问。只是有一天夜里他发信息给我,说特别遗憾的是大学那会,没有跟我发生过些什么,那时候觉得我对他可有可无若即若离的,他自己也闷,每次想说什么,做什么,都压回去了。我没有回复他,我并不喜欢Z,我只是对西祠那个版的版主有一些好感,甚至我都没有跟他明确示意过我是直男还是弯的,就只是聊聊天,聊的也都是学校和南京,而他以为的南京跟我以为的南京,几乎不是同一个南京。

大学期间,认识的人还有一个,我叫他L君。L君比我小一届,是在系学生会换届选举时候认识的,他比我还要高一些,总感觉他有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情,每次见到他他都笑的特别开心。

那年系里举办羽毛球比赛,他非要找我跟他搭档,我说不是要同一届的一组吗?他说,同届的海拔都不够,配合不起来,于是我们跨届组合最终拿下了冠军。没有什么庆祝的仪式,奖品记得好像是一副新的羽毛球拍,我俩一人一只。

他总到我们宿舍来找我,时间长了大家都熟了,大家就都叫他小六,排在阿五后面。

宿舍里其他人晚上不回来的时候,L君偶尔会来我们宿舍来借宿,有时候他会买半块西瓜扔下就跑,年底的时候趁我们去上课给我们门上贴一个大福字,大部分时候就是食堂里买了饭带到我们宿舍来吃。在宿舍里,他跟我聊的少,跟曹远聊的多,有时候也会跟吴毅一起打游戏,但他无论跟谁聊天,跟谁打游戏,走的时候都会特别跟我说下:kin,走了啊

有很多女生喜欢L君,也常常听闻一些他的恋情,但大家问他他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有一次不知道为何他喝多了,跑到我们宿舍抱着我哭了好久,一定要我亲一下他才肯走,无奈之下我亲了一下他的额头,他说不行要亲脸,我就又亲了一下他右脸,他一副小孩子样嚷着左脸也亲一下,我没理他,跟万晓宇一起把他送回了他们宿舍。夜里11点多他打电话给我,问我为什么不亲他右脸,我说我亲了,又问我为什么不亲他左脸,我说我要睡觉了你吵死了,他竟然哭了,那夜特别静,电话里的声音我们四个都听得见,大家都没做声,就在那里听着他时断时续的声音。

后来他就不怎么来我们宿舍了,曹远偶尔从外面回来会提一嘴碰到小六了,吴毅偶尔会揶揄几句,有的人恐怕又要闹心啦。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后来我有问过吴毅,那个时候他们是怎么理解我和L君的,他说也没多想,就觉得他和我特别好,我和他好像不怎么对付,以为就是有点腻歪的兄弟情谊。后来有一次,他听到来一些声音,他才知道,可能是不是那样的?

他说的那个声音我知道,那也是在大四,毕业前几乎每晚每晚都是喝酒,有一天L君请我们四个吃烧烤喝了不少啤酒,曹远和万晓宇早早的吐了一地,我本来没什么,收拾他们吐的东西的时候自己也没忍住吐了,洗弄好上床后,不知过了多久,L君进来,爬上我的床,我已经不记得他是怎么看着我或者有没有跟我说什么,我只记得那一次我没有再拒绝他,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该如何亲吻,所以吴毅说的那个声音应该就是我们接吻的声音。

L君是江西人,毕业后在南京留了两年,偶尔跟我联系,我都以出差和加班为由推掉了,有一次我刚说我出差了,走进地铁站就碰到了他,我们都尴尬地笑了。我们走了一段,我说我送送他吧,我也挺不好意思的,到他家楼下我们又在一个面馆吃了碗面聊了一会。

那夜我留宿L君家,那夜也是我真正意义上第一次性行为。

第二天后,我就没有再见L君,他找过我几次,我搬了一次家,有一次他在我们公司楼下等了我一夜,我就在会议室坐了一夜。

以前觉得爱一个人,就要全身心去爱他,是容不得别人的。那年上映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我才明白,你爱一个真的就像爱祖国爱山川爱河流,你很难要求山川河流能回赠你什么,你也绝对不可能仅凭一份爱意就让山川河流归为私有,你能做的就只是爱,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回报。这些年我婉拒各种情谊,守着一片孤冷清寂,只为了那个不确定的约定。后来自己就堕落了,从理论上把情和爱拆解开来,学会了跟不喜欢的人谈情,跟不熟悉的人上床。

但我知道,无论后来的他们再怎么好,都比不上一个曾全。虽然我早已说不上曾全️️️有哪里好。虽然他离开我已经8年了。

后来L君离开了南京回江西老家了。偶尔他还是回给我打电话,总是说什么时候去南京让我请他吃饭,但终没有再见。

2016年春节过后,曹远来南京出差,他说最近烦心事特别多,让我带他去拜拜菩萨,我们一起去了趟鸡鸣寺。从鸡鸣寺出来,他问我你之前说鸡鸣寺什么时候最美来着?我说三月底吧。

突然想起那年从鸡鸣寺出来,曾全说攒了钱带我去奈良到画面。这些年来,同事朋友叫我去日本,我都推说有事,签证早就办了,但就是不肯买那张机票。我知道我还在等那个已经遥远的无法看见的约定,我知道我还没有放过那段岁月。8年了,我觉得真的好残忍,我隐藏自己不肯再接受别人,重新给自己套上枷锁,几乎没有哪天可以说是快乐的。8年后,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青春正富的Kin。

中午跟曹远吃饭的时候,我买了张飞大阪的的机票,我跟他说:不陪你了,我要去完成一件事情。

在我的日本三年签即将到期之前,我终于迈出了这一步。终于放下等待他跟我一起去奈良的执念,终于跟过去的八年时间达成和解。

从关西机场出来乘南海快线到天下茶屋到日本桥,去吃了碗一兰拉面就到酒店睡了,我在酒店睡了两天没有出门。第三天去了趟京都,在京都逛了三天,从京都又去了宇治。我没有从宇治到奈良,返回大阪又飞到了札幌,从札幌乘JR线到小樽,在小樽运河吃了碗海鲜天妇罗饭。三月的小樽雪依旧很厚,但不觉得冷。从小樽返回札幌再到了函馆,看过函馆的海上烟火,又飞到东京,浅草寺抽了一个中吉签,捐了10000块重修八重塔,去看了东京塔又去富士山下坐了一个下午。再返回东京,新干线到大阪,鼓了两天勇气,跟过去作别,在我即将离开日本的前一天,我去了趟奈良。

从奈良站出来遇到一个化缘的僧人,奈良公园兴福寺还在维修,东大寺有人在举办日式婚礼。樱花还有一种是垂下来的樱花,季节限定的和果子100块2个。这就是我们曾经说的奈良。

我一路向上走到春日大社,在鹿与古树之间,我告诉我自己:Kin,加油!

从春日大社往JR奈良站的路上,我从书包里拿出曾全给我的那个笑脸卡片和那片树叶,把这点我仅有的纪念埋在了一颗樱花树下。路过的一个日本大叔问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我说麻烦你帮我跟这颗树拍一张照片吧。

就当作我唯一一张跟过去的合影,再见了,曾全。再见了,我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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