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的某个春节,我回老家过年,照旧和哥哥们一起喝酒唱歌洗澡玩耍,大概是初三四的晚上吧,我们几个喝了不少,去大哥的洗浴中心泡了个澡,吹了一晚上牛逼,然后准备散了,大哥要开车送我们回家,我说年关查酒驾的多,哥你就别动了,我们几个出门打车吧。
出了门,小五和六子家在村里,不打算回去,准备找个宾馆落脚,二哥、四哥和我都是住在城里,他俩住的近,打一辆车走了,余下我,雪地里站了几分钟没打到车,酒劲一上来,倔劲跟着一起上来了,我打算步行从城南走到城北回家。
走着走着,风吹的脑仁疼,一辆三轮车过来,我便挥了挥手,准备上车,车停,从后门上去,妈的这个破三轮四处漏风,开的越快风漏的越大,我猫着蜷缩在角落里,盘算着明晚不能再跟几位哥喝这么晚了,这就我住的最远,刚过年还没几个出来拉活的司机,再约,得约我家跟前的地了,老这么晚回去,万一遇着什么仇家,被干死了,都没人知道,转念一想,我他妈算老几啊,那配的上有什么仇家,想着想着,就被自己逗乐了。
下了车,蹬车师傅说:“十五”,我说:“操,你怎么不去抢!”一抬头,这人挺眼熟,突然打一个激灵,操,这不是我高中某任班主任,他也认出我来,跟着一愣,我们俩傻逼站在风里,半天不说话,我打量他,穿个黄色羽绒服套个防风皮挡,戴着一顶灰绒帽,和记忆中唯一不同的地方是,他左边脸多了一条很长的疤,左眼是瞎的,看上去很瘆人。
十几分钟后,我俩走进一家麻辣烫店,要了几个菜,一盆麻辣烫,一箱啤酒,喝到第三瓶,话匣子打开。我们时隔多年,再次见面,聊了许多,他感慨最多的是,你不杀伯仁 伯仁却因你而死。
他叫老路,是我高二上学期的班主任,数学老师,很多年轻人似乎都有过这么一个班主任,业务水平姑且不论,个个其貌不扬,却因为掌握着这些年轻人的命运而自我膨胀,好学生的天使,坏学生的噩梦,有些喜欢骂人,有些喜欢动手,老路有些与众不同,他喜欢泡女学生。
我有所耳闻,老路业务水平还可以,一心想带个理科班,本来暑假前已经分配好了他带两个理科班,一带到底。结果暑假之后,学校变卦了,非要他带文科两个班,他那会年轻气盛,堵校长讨说法,堵了一个月没堵到,眼瞅要开学了,校领导才找他谈话,说来说去就一句:年轻人要服从组织安排。其实原因很简单,那一届学生里,官宦子弟几乎全学了文,但没人说,也没人点破他,他就采取了一种极为叛逆的方式:消极怠工。
原本,他教或者不教,是和我没什么关系的,我们那群人,以学习好为耻,一开始是明明学的会,偏偏不去学,偶尔考试还要交白卷,保证自己能够站稳倒数几名的成绩,谁考了倒数第一,有优先择偶、优先打饭、优先抽好烟的权利,日子久了,原本会的一点,也都不会了,更别提新学的东西了。所以老路教也好,不教也好,我一点也不在意,因为除了他的课,所有的课,除了翘掉,都在睡觉。可事情毕竟由我们而起,矛盾的点燃迟早也会因我们而发,真没想到,故事后来会发展到这个境地。
当初高二分文理班,那年一开学,三哥走了,二哥学了理科,我和四哥、小五、老六还在一个班里。在我们那个高考大省,选了文科是很丢人的事,一般学生都自觉矮人一等,唯独我们几个,毫不在意。经过几次较量,四哥这混人每次都能考倒数第一,老六第二,我和小五争夺第三,争的很激烈,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在次数上,我略胜小五一筹,大多数的烟,都是我和小五轮流买的。
就这么胡混了几个星期,某个晚自习,有个女同学过来找我说:”我求你两个事,你看你能办哪个?“我们几个听言就放下手里的扑克,抬头看她,她毫不躲避,说:“你算咱们班背景挺硬的,我求你俩事,你都能办到,看你选哪个?第一件事,你转班,第二,你去找关系,给我们换个班主任。”
我打量她,脸不白,个不高,五官里,就一双眼睛还算标致,细看有点小龙女的意思,但糅起来,不算好看。我想着,你要是长得好看,来说这番话,我没准就办,不好看,说这番话,我就不乐意了:“这位同学,你说这俩事,我愿不愿意办先不说,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她让我跟她出去一趟,哥几个露出暧昧的笑容,我还能怕你个小姑娘不成,便跟她上了天台,我点了一支烟,她表示不能闻烟味,让我掐掉,我想了一下,还是掐了,她说:“你知不知道路老师给我们讲课的进度比三班的要慢?”我都没听过,上哪知道去,摇头,她说:“两个原因,估计你也不知道,一,他不想带我们班,他带这个班的原因是因为你,学校逼着他带,所以他不肯上心,二,他和三班一个姑娘好上了,我分析过了,给提供的两个办法,你转去三班,他不会不教他那个相好的,所以不会耽误三班的同学,或者你去找你家里的关系,给路老师调走,换个肯教我们的,你选吧!”
我听的头都大了,问她:“这些事你都哪知道的,我怎么不知道?”她笑了笑:“这事全班都知道了,你们几个整天逃课,来教室也是在打牌、睡觉,能知道什么。”我说:“那你凭什么让我去办啊?你怎么知道我能办啊?”她撇了撇嘴:“看来你是真不记得了,我们一起吃过饭的。”我惊了一惊,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她说:“前年,度假酒店,我和我爸去的,请客的是童阿姨……”我想起那个饭局了,一帮中考完的小孩,还有家长,大人谈事,小孩乱玩,好像是有她,想到这里,就有些尴尬了,枉我总觉得自己记性好。
于是我便假装熟络的伸手去搂她的肩膀,说:“早说嘛,都是自己人……”她一把推开我:“你手干净点,这事你办还是不办?”我昂起头,掏出一支烟,准备点上:“办,这事我明天就办,包我身上……”她劈手夺过我的烟,一把折断:“我不说了我讨厌烟味,你答应了就不要反悔,明天你就去办。“转头离开,我捡起断烟,捻了捻屁股,接上了,不能浪费,能抽一口是一口啊。
回到教室之后,后面一阵嘘声,我扫了扫教室四周,看到她坐在教室边上,闷头看书,并未看我,我回到自己座位,哥几个说:”搞的挺快嘛,这才几分钟就搞完了:“我正在思考自己刚才吹过的牛逼该怎么收场,想不到办法,就问四哥,四哥说:”你他妈是不是傻逼,这你也敢答应,你爹知道非得打死你。“我点头表示同意,很快,这点烦恼,就被牌局取代了,那晚输了好多烟。
第二天一早,我收到一条短信:”别忘了办!!!“紧接又来一条:”我是杜若!!!“我想了一下,看看时间,正好早操时间,抓紧起来来不及收拾,就出门实施我的计划了。几分钟后,早操结束,同学们无序退场,乱哄哄的在操场出口挤着,我端坐好,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开始使用学校的广播……
十几分钟后,广播室的门被踹开,老路冲进来,一脚踹翻了我,我哪能认输,爬起来就和他干,他长我几岁,正值青壮年时期,没几下就打翻我了,但很快,二哥、四哥、五哥、六哥他们冲了进来,四哥、五哥上去就踹老路,二哥喝止了他们,让赶紧拉开,不一会,纠察队的人拎着木棍就冲进来了,不由分说,上来就打,我们又组织起来反击,一时间,屋里,骂娘声、咆哮声、怒吼声、呵斥声四起,据说那天早上,许多学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听广播听了半个钟头。
半个小时后,我们几个站在校长室,我衣服都破了,鼻子不住流血,二哥不停的瞪我,老路坐在沙发上,满脸紫青血痕,校长披着大衣穿着睡裤不住抽烟,没什么人说话,又过了半个小时,我们几个又被赶来的我爹打了一顿,这事以我们全部记大过留校察看处分、赔偿老路三千块医药费圆满结束。
二哥骂了我好几天傻逼,办事不走脑子,激情起来跟个傻逼似的,我也没管他怎么骂,只说:”打老路打的不爽,遇到了得再打一顿!“,他们纷纷表示,你可拉倒吧,上次要不是哥几个赶到,你早被老路打残废了。
没几天,老路辞职离校,一周后,某个课间,看到楼下一个中年妇女正在抽一个女生嘴巴,旁边还站着两个年轻人驾着,听到路人在议论:”看,老路那个姘头,说是怀过老路的种,打掉了,家里刚知道,正被她妈扇呢……“我遇到杜若,摸摸她的脑袋说:”你还欠我一条烟,记得放学给我买啊。“她很嫌弃的说:”知道了,烦不烦啊!!!“
我确实一直盘算着再打老路一次,可慢慢自己居然成了个好学生,虽然还不算个好人,但日子久了,隐隐生出了一些愧疚感,一次莽撞的举动,无心之间把现实摊开给世人看,本只是图个好玩,没想到害了那么多人。
那晚,遇到老路,我们在麻辣烫店里,我敬了他许多酒,他说他离开之后,去了隔壁县某个镇上教书,那个镇是著名的混子之乡,出过多位将军,也出过多位土匪,后来盛产大哥和小混混,我问他眼睛怎么伤的,他只说自己年轻时确实太花了,欠了太多桃花债,还了一只眼睛,也算还债了,其它的事就不说了吧。
(下期再写)